羽淮安是她心愛的男孩。
嗯,羽淮安讓她不要睡覺,她就不睡覺。
沈珠圓嘗試去扯動眼皮,但有點難來著,眼皮宛如被沾了膠水般,那就再用上些力氣吧。
還是沒能睜開眼睛呢。
這是怎么了?
怎么幾下扯眼就像是要用掉她身體的所有力氣。
這會,沈珠圓感覺到自己像是打了場九十分鐘的籃球賽外加五場加時賽,累得她精疲力盡。
在身體即將墜入那個黑漆漆的洞口時。
羽淮安的聲音再次響起:“沈珠圓,別睡!”
“但……但我困,我要困死了。”
“沈珠圓,求你,求你別睡,沈珠圓,我求你別睡。”
這還是沈珠圓第一次聽到羽淮安說出求她的話,細聽,可以聽出羽淮安的聲音透出了強烈的不安。
這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
但是呢,羽淮安在求她來著。
沈珠圓奮力掀開眼簾,觸目所及地是漫天星光。
她不是在自己房間床上,而是在羽淮安的背上。
羽淮安背著她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艱難前行著。
到底發生了什么又用去了沈珠圓不少的力氣,發生了什么她知道了,但她怎么變成在羽淮安的背上她是不知道的。
那聲“羽淮安”叫得有點困難。
“羽淮安,你現在好好的,對吧?”問。
好像,她問了個傻問題,羽淮安現在能背著她走路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個問題可以略過。
“羽淮安,我們怎么會在這里?”
羽淮安讓她別說話。
真奇怪,不讓她睡覺,也不讓她說話,這是什么道理?
接下來,沈珠圓就知道為什么羽淮安不讓她說話了。
天際露出絲絲亮光。
在那縷亮光下,沈珠圓看到羽淮安肩膀上的血跡,那血跡還在持續擴大著,血跡不是來自于羽淮安,而是來自于她,她一說話,從嘴角處的血就滴落在羽淮安肩上。
羽淮安穿地是淺色衣服,血跡看著更加清楚。
這么多的血……
低聲問:“羽淮安,我是要死了嗎?”
“閉嘴,沈珠圓,給我閉嘴!”羽淮安忽地提高了聲音。
的確,這會兒說這種話有點晦氣。
但是呢。
沈珠圓此刻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屬于她身體的機能正在一個環節一個環節閉合著,就像是黑夜里從遠處看著那棟亮著燈的教學樓,她眼睜睜地看著它一層一層從高至低陷入黑暗。
大約這就是死神在向人們傳達的訊息吧,沈珠圓想。
沈珠圓偶爾會想象過死亡。
對于死亡沈珠圓是心存畏懼地,因為世界很美好,什么什么都美好她不舍得離開,沈珠圓想象中的死亡是從疼痛開始的,引領著死亡的疼痛一定是前所未有的。
所以,沈珠圓很害怕死亡的到來。
沈珠圓想象中的死亡是吵鬧的,是喋喋不休的。
但這會兒,她的心情平靜得很。
平靜得讓她想說點話,用溫柔的語氣告訴羽淮安點什么。
她和羽淮安說放我下來,直到她第二次說出“羽淮安,放我下來吧。”羽淮安這才停下腳步。
他背著她,站在萬千星輝下。
在這樣的夜里和世界道別沈珠圓內心是滿意的。
“羽淮安,我想休息一會兒。”手指艱難地扯動羽淮安的襯衫衣領。
羽淮安微微彎下腰,讓她的腳先著地,再輕輕扶住她,讓她順勢倒在他懷里,兩人坐在草地上,她頭枕在他肩膀上。
從頭頂傳來羽淮安的聲音:“沈珠圓,你說你只是想休息一會兒。”
笑了笑,視線落在遠遠的天際線處,嘆息著,今晚的星星可真亮。
羽淮安還是固執地說著那句話:“沈珠圓,你說過的,你只是想休息一會兒。”
這個時候,要說點什么呢?又是該說什么才合適呢?沈珠圓想了又想。
思緒緩慢得如靜止的河流。
索性,沈珠圓閉上了眼,任憑情感帶領著她,帶領她回到十五歲那年:“羽淮安,十五歲時,我很喜歡一本漫畫里的情節,女孩在男孩懷起死去,女孩死去后,男孩終日徘徊在女孩的墳墓前,不管晴天還是雨天,那時我就在想,我也要找那樣的男孩,認識……認識你之后,我……我知道了愛上一個人的滋味,也……也懂得了,怎么去愛一個人,所以……所以呢,如果我死去的話,別……別那樣做,別……”
“沈珠圓,閉嘴。”
“如果我死去的話,別來看我,一次……一次也不要,因為……因為我已經不在那了,世界也已經沒有……沒有沈珠圓這個人了,所以,沒有意義,那沒有任何意義,我也舍不得你為我做那樣的事情。”
“沈珠圓,別說傻話,我讓你閉嘴,你聽到沒有!”羽淮安大喊出了聲音。
教學樓的燈光有三分之二掉入了黑暗。
但……
沈珠圓還有話沒說完。
這是沈珠圓最最想對羽淮安說的。
“羽……羽淮安,別……別帶別的女孩去你的秘密世界。”
那個星河倒映在水面的夜晚變成了沈珠圓心上的寶物,她和羽淮安坐在草地上,也沒發生什么事情,就單純地看天上的星星看水里的星星,他說沈珠圓這看起來像不像是一個秘密世界,她說羽淮安未來的你會是站在高樓大廈上的韋恩。
自那之后,沈珠圓一直希望能和羽淮安再次坐在湖邊看墜入與河底的銀河系,但羽淮安再也沒帶她回到那個地方。
不去也沒關系的,在沈珠圓心里,墜落在河底的銀河系是屬于他們兩的。
所以……
艱難地,逐字逐句說:“別帶別的女孩去那里,如果,如果你帶別的女孩去那里,我會生你的氣的。”
更多血從沈珠圓嘴角處溢出。
沈珠圓用盡力氣——
“答應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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