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胡安,蒂亞笑得很甜。
九月的第二天。
這是個周末,原本這應該是沈珠圓前往慕尼黑探望媽媽的日子。
但沈珠圓并沒訂購機票,她打算等下周再前往慕尼黑,帶上自己的銀行存款賬單明細。
下周,她的工資才會到賬。
一旦那筆四千歐的薪金打到她賬號上,沈珠圓就完成了存夠一百萬歐的壯舉。
圓圓憑自己的能力賺夠了一百萬歐,吳繡林女士就沒有任何理由繼續睡懶覺。
九月,第八天。
這是個周五,也是沈珠圓的生日。
今天一大早,沈珠圓就被諾亞電話吵醒。
如果不是諾亞,她都差點忘了今天是自己生日。
諾亞知道自己是第一個給圓圓說生日快樂的人可得意了,和圓圓說完生日快樂后,小家伙承諾會永遠愛圓圓。
說完。
諾亞問她:“圓圓,你也會永遠愛我嗎?”
想了想。
回答:“是的,圓圓會永遠守護諾亞。”
守護何嘗不是一種愛呢。
和往常一樣的時間點起床。
起床,梳洗,沈珠圓細細看著鏡里的自己,怎么就到了三十歲來著?
從前,沈珠圓所能想象到地是自己二十五歲的模樣,她從來就不曾想象過自己三十歲時的樣子。
手輕觸上鏡面里自己的臉。
原來,這就是她三十歲的樣子。
那么,沈珠圓三十歲是什么樣子呢?
身體健康,和男人上過床,擁有不止一項可以謀生的技藝,會整理房間意大利面做得很地道,銀行賬號財富數字即將來到一百萬歐,正在等待媽媽醒來并堅信媽媽在自己的努力下會回歸世界。
一個小時前,還對自己已故好友的孩子承諾會永遠守候他,且相信可以做到。
嗯,聽上去三十歲的沈珠圓做得還是不錯的。
對吧,媽媽?
上午十點半,沈珠圓開著租來的自行車出門,她要跨區前往安東尼先生的家。
安東尼先生是名糖尿病患者,糖尿病患者外加行動不方便,所以需要定期注射胰島素。
之前沈珠圓接受過志愿者培訓,培訓之一就是注射,有次她上門給一位先生服務,負責給那位先生注射胰島素的護工被堵在路上,于是,沈珠圓只能代勞,那位先生就是安東尼先生。
那之后,她就取代了辦事總是慢半拍的護工,安東尼先生說了,瑪格的注射技術遠比他那護工好多了,而且從不遲到。
每次完成注射,安東尼先生會給她十歐小費,十歐小費再加上安東尼先生女兒支付的時薪,這單她可以拿到四十歐。
離開安東尼先生的家時間剛好十二點整。
在附近一家餐館解決午餐,一點沈珠圓歸還了自行車,進入地鐵站,經過兩次換乘坐,兩點十分,沈珠圓出了地鐵站,兩點半,沈珠圓準時打開辦公室門。
五點,沈珠圓收到工資到賬的銀行短信提示。
辦公室只有她一個人,吁出了一口氣,沈珠圓打開窗戶,對著窗外大叫了聲,終于……
吳繡林女士,還有沈宏基先生,你們看到了沒有?從前連一個蛋也煎不好的圓圓存夠了一百萬歐。
七點半,在沈珠圓考慮晚餐要吃點什么時,何素恩和客服部幾位同事打開門進來。
半個鐘頭后,沈珠圓出現在了被裝扮成生日派對現場的酒店房間里。
現場,貼在氣球上的“生日快樂,瑪格”彩紙很是醒目。
房間是何素恩掏的錢,生日派對的飲品是客戶部經理向酒店財務申請的經費,介于過去一年她的專業表現,boss還給她派發了紅包。
嗯,果然是廣東人的做派。
她的boss是廣東人。
笑瞇瞇打開紅包,有五百歐來著。
但不到一分鐘,五百歐就被何素恩要走了一百歐。
何素恩說了生日派對怎么少得了上等紅酒。
就這樣,何素恩拿著一百歐去購買紅酒了。
八點四十分,沈珠圓偷偷從派對現場溜走,她的同事們一個個是煙鬼,她得找個地方透透氣。
九點整,沈珠圓靠在蒙堤拿破侖大道的馬路欄桿上。
大道那邊是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牌旗艦門店,這邊是各種各樣毫無規則附有中英雙文的霓虹燈廣告牌。
數十步外,刻有“我在米蘭很想你”藍底白字路牌別來無恙,她背面的camellia大廈依然一片燈火輝煌。
camellia大廈多媒體墻上,美人、華衣、美酒、莊園一幀一幀讓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沈珠圓有一陣子沒到這來了。
過去一段時間,她忙著和男人處,忙著工作忙著存錢,忙著處理情感問題。
側過臉去,在目觸到波光粼粼的愛爾蘭海時,沈珠圓揚起了嘴角。
愛爾蘭的風景廣告還在呢。
真好。
因為存夠一百萬歐,這刻再去看愛爾蘭海,尤為地親切。
親切中帶著感慨。
很長一段時間里,活在電子屏里波光粼粼的愛爾蘭海是她獨自生活在這座城市的精神寄托。
離開派對現場時,沈珠圓拿走了一杯紅酒。
輕輕晃動酒杯,酒杯對著藍色的愛爾蘭海——
等著我們。
當媽媽醒來時,就是相見之時。
一口氣喝光杯里的酒,透過空蕩蕩的酒杯,沈珠圓看到混在人群中,正朝她走來的何素恩。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不過那時她手里拿著的是煙,現在拿在她手里地是酒杯。
正朝她走來的何素恩兩手空空。
這家伙不是拿走了她一百歐說要去買上等紅酒的嗎?
紅酒呢?
何素恩不僅沒有買到上等的紅酒,還把一位自稱耶羅年紀大約在五十歲左右的先生帶到沈珠圓面前。
“瑪格,我認為你有必要見見這位先生。”何素恩說。
何素恩在紅酒超市遇到這位叫耶羅的先生,她是向耶羅先生請教選購紅酒相關知識期間知道了其身份的。
蒙堤拿破侖大道一半的廣告位都由這位耶羅先生經手。
出于好奇,何素恩問了耶羅先生愛爾蘭廣告風景畫的續約問題。
“我朋友很喜歡你們公司的愛爾蘭風景廣告畫,請問明年還能看到它嗎?”何素恩問了耶羅先生。
耶羅先生回答可以的。
什么時候撤下廣告?
“那得看那個常常對著愛爾蘭海和朋友吹牛的女人什么時候不在這條街工作。”耶羅先生告訴何素恩。
何素恩說即使她再笨,也能猜得出那個常常對著愛爾蘭海和朋友吹牛的女人是誰。
這就是她把耶羅先生帶到這來的理由。
“瑪格,我意大利語不是很好,還有由你來問耶羅先生吧。”何素恩說。
溫州姑娘在某些方面上天賦尤為好,如此刻把這位帶到沈珠圓面前來的行為,也如她的語能力。
現在何素恩意大利語溜得很。
只是,沈珠圓認為她和這位耶羅先生沒什么可談的。
但是呢,這位先生卻表現得很積極。
“我一直很好奇那位常對著愛爾蘭海和朋友吹牛的女人,今天,我終于見到她了。”那位先生如是說。
該死的。
何素恩和該位叫耶羅的先生所表現出地讓沈珠圓感覺到自己成為了十足的笨蛋。
這兩人一唱一和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沈珠圓想轉身就走,但何素恩攔住了她的去路。
“瑪格,你害怕了,對吧?”何素恩很是篤定的語氣。
靠!
平常在工作上一出狀況就會給她打電話的人這會兒是要扮演她人生導師不成?
后撤一步。
沈珠圓背部回到馬路欄桿上,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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