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日里,只要羽淮安當班都可以看到沈珠圓挽著各種各樣男人手臂出現。
有次,羽淮安看到那年紀可以當沈珠圓父親的男人把手放在沈珠圓的臀部上,而沈珠圓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
羽淮安也看到沈珠圓把頭擱在沈天越肩膀上梨花帶雨的,他那個傻室友一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還有一次,面對和她求婚的男子,沈珠圓咯咯笑著把求婚戒指丟到水杯里。
很快,藍調俱樂部的員工都知道了有這樣一個女人,身材性感臉蛋漂亮有著一頭棕色大波浪卷,男人管這女人叫may。
may很受男人喜歡,男人們說她嫵媚又脆弱,有時候又狡猾得像一尾泥鰍,這個男人說“我親過她的嘴唇。”那個男人說“她胸部飽滿。”更有男人說“may最迷人地是她在特殊時刻的聲音。”
如沈珠圓所愿,羽淮安沒回避那些話題。
嗯,沈珠圓現在是這種樣子。
然后,這晚,羽淮安看到有人偷偷往沈珠圓飲料里下了藥。
羽淮安當然知道,被放進飲料里的白色粉末是什么,目的又是為何。
那瞬,羽淮安想,或許他應該讓沈珠圓她都和一些什么人混在一起,傻妞,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藍調俱樂部更不是荔灣街街坊鄰居開的啤酒屋。
然而。
光線有限的空間里,羽淮安任憑沈珠圓對他拳打腳踢。
一開始他也只是抱著阻止沈珠圓喝下那杯被放了藥的飲料而已,他截斷包廂的電源,趁大家亂作一團之際把沈珠圓帶離包廂,把她拉到紅酒儲藏室里。
紅酒儲藏室里,他告知她的飲料被下了藥,沈珠圓的回應是讓他少多管閑事。
“我巴不得呢,那些人膽子比我想象中小得多,一聽到我是處就沒下文了,處又怎么了?還有,羽淮安,我只是讓你保持好奇,不是讓你插手我的事情。”沈珠圓腳一下一下朝他身上踢。
瘋了。
沈珠圓瘋了;羽淮安也瘋了。
任憑著她。
沈珠圓打累了罵累了。
四只眼睛隔著淡淡的光暈,久久于彼此的臉上。
在這樣的時刻,羽淮安才驚覺到,對于甜甜圈女孩沈珠圓,他是懷念的,懷念所有她對他說過的傻話。
那么地傻,又那么的真。
“沈珠圓。”喃喃叫出。
在那聲叫喚下,淺淺笑意躍于沈珠圓嘴角。
然后,羽淮安聽到沈珠圓于他耳畔如呵氣般的語“羽淮安,我懷孕了。”
羽淮安得承認,那短短幾個發音組成的語所帶給他的沖擊力是史無前例的,以至于他懷疑自己聽力出現問題。
聽力出問題,口語也出現了問題:“沈……沈珠圓,你……你再說一遍。”
“羽淮安,我懷孕了。”沈珠圓一字一句說。
“轟”的一聲,在羽淮安腦中里久久回蕩著。
“昨天,我拿到懷孕報告,算上今天剛好三周,羽淮安,現在對我造成困擾的有兩樣;第一,我要不要把孩子生下來;第二,孩子父親是誰?”
沈珠圓的話一字不漏地落入羽淮安耳里。
羽淮安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口袋,口袋沒有煙。
不,不對勁,沈珠圓的話很不對勁,可……可羽淮安發現他就是想不起沈珠圓的話不對勁在哪?
二十年來,羽淮安首次遭遇了思考障礙。
但,沈珠圓還在繼續說著話。
“那晚,我們玩了三人游戲,我連他們的名字就想不起來,個頭高點地我就管他叫a君吧,塊頭壯些就叫b君。”
“a君是有家室的人,他妻子去年給他生了雙胞胎,家庭美滿,如果我把孩子生下來就會破壞他的家庭,b君雖然沒有家室,但他有個交往多年的女友,步入婚姻是遲早的事情。所以,拿掉孩子才是最正確的。”
愁緒瞬間卻上了她的眉頭。
“可是呢,我又害怕,畢竟這是活生生的生命,如果我選擇拿掉孩子,我怕以后會做噩夢,但如果我瞞著大家把孩子生下來,要是孩子以后長大了,問爸爸是誰,我又該怎么回答他?”
思考障礙越發地嚴重,那種征兆類似于犯病。
每一縷思維都受到限制,以至于羽淮安不得不用手指按在兩邊太陽穴,去減緩似要沖出他皮囊的頭痛欲裂感。
耳朵還在源源不斷接受外來消息。
沈珠圓在說她昨晚夢到躺在手術臺上的自己。
“夢里,我害怕極了,即使醫生說已經給我打了麻藥,即使醫生告訴我,昨天躺在那張手術臺的女孩才十五歲,你比她大了五歲,但……我還是害怕,羽淮安,我好像看到那個孩子了,那孩子問我,怎么可以這么不負責任,可我也……我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的啊,我……”
“閉嘴!沈珠圓,閉嘴!”
伴隨幾聲“沈珠圓,閉嘴”羽淮安的手重重砸在墻上。
終于,沈珠圓不再說話了。
周遭安靜極了。
這刻,羽淮安不得不承認,如果沈珠圓是在以這種方式告訴他“沈珠圓并不是好惹的”無疑是成功的。
有那么一瞬,通過沈珠圓的話,羽淮安看到躺在手術臺上的那個女孩,煞白著一張臉,稀里糊涂地迎來新生命,又稀里糊涂親手扼殺了新生命,終將,躺在手術臺上的女孩心上有了永遠也擺脫不了的傷痕。
那女孩不叫朱莉、那女孩不叫杰西卡、那女孩不叫任何任何,那女孩叫沈珠圓。
甜甜圈女孩沈珠圓。
一茬茬冷汗從額頭冒出。
即使是此刻,羽淮安依然是心有余悸。
要是沈珠圓真變成那樣怎么辦?
“好玩嗎?拿自己開玩笑好玩嗎?”啞聲問到。
“一開始并不好玩,但看到你現在這樣子就變得好玩極了。”沈珠圓如是說,“但是呢,不要覺得它是我編出來唬弄你的故事,哪天我要是受到刺激了,說不定它就變成真的了。”
頓了頓,沈珠圓繼續說。
“羽淮安,我最近老是覺得人生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過呢,我肯定不會犯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的錯誤。”
拳頭再次重重砸在墻上。
墻上的血跡越囤越多。
“這樣就受不了?”
背后,傳來沈珠圓笑嘻嘻的聲音。
“羽淮安,你如果看不慣我犯賤就來愛我,如果你愿意愛我,我馬上變成像漣漪那樣的好女孩。”
漸漸地,沈珠圓停止了笑,就只剩下了聲音。
那聲音軟乎乎的,在說著——
“羽淮安,把我當成漣漪,來愛我好不好?”
很快,軟乎乎的聲音多了一絲絲的楚楚可憐。
在說著——
“羽淮安,沒關系的,把我當成漣漪都沒關系,請你,求你,回過頭來看看我。”
類似蠱惑。
羽淮安緩緩回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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