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血從沈珠圓嘴角處溢出。
沈珠圓用盡力氣——
“答應我,嗯?”
周遭靜默成一片。
沈珠圓遲遲沒等來羽淮安的應答。
羽淮安只是讓她休息,羽淮安說沈珠圓你現在就休息一會兒,但只能是一會兒。
“沈珠圓,你的媽媽爸爸正在趕來的路上,沈珠圓,等你休息完,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他們了。”羽淮安說。
會嗎,真會像羽淮安說的那樣嗎?
“還有漣漪。”她提醒羽淮安。
“是的,還有漣漪。”
老實說,沈珠圓萬分希望一切就像羽淮安說地那樣,她再次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媽媽爸爸和漣漪。
可——
“羽淮安,只剩下最后一盞燈了。”
她說地是真的。
整棟教學樓只剩下最后一層的燈還亮著。
在最后一層樓燈光熄滅之前,用盡最后力氣:“告訴爸爸媽媽,漣漪,我很愛很愛他們,我……我也舍不得離開他們。”
最后的一縷魂靈還在用盡全力去期待,期待羽淮安深情款款訴說“沈珠圓,我答應你,不會帶別的女孩去我的秘密世界,羽淮安的秘密世界只屬于沈珠圓,永遠!”
但,沒有。
沈珠圓在心里嘆息著。
陷入黑暗前,沈珠圓聽到羽淮安聲音在她耳畔說著沈珠圓好好休息,但是,沈珠圓你休息夠了就得回來,沈珠圓你給我好好聽著,如果你不回來,我、漣漪的人生會墜入地獄。沈珠圓,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和漣漪從此以后一直活在地獄中,你一定要回來,不管多么艱難,請你一定要回來。
“沈珠圓,你不是說愛我嗎?愛一個人可不能光用嘴巴說說,所以,沈珠圓,你要給我牢牢記住。”
牢牢記住什么?
“牢牢記住我現在和你說的話,不管多么艱難,都得給我回來!”
最后——
是幾乎要震碎她耳膜的聲音:“沈珠圓,你要我記住我的話,不能有一分一秒的松懈,不管多么艱難,都得回來。”
那句“沈珠圓,你給我記住了。”伴隨著劃破長空的警笛聲。
也不知是不是羽淮安那句“沈珠圓,你給我記住了”說得太過于大聲,導致于它一直沒能在她的腦中散去。
沈珠圓,你給我記住了!
記住什么?
記住一定要回來,如果你不回來,我、漣漪的人生就會墜入地獄,沈珠圓,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和漣漪從此以后一直活在地獄中,你一定要回來,不管多么艱難,請你一定要回來。
會嗎,如果她一直不回來,羽淮安和漣漪就會一直活在地獄中嗎?
沈珠圓是能理解羽淮安的話的。
三人一起被帶走,一個人在途中走失了,永遠走失了,剩下的兩個人有可能一輩子都會活在“我弄丟了她”陰影中。
三劍客、三個火槍手少了一個人就成不了。
所以,她得回來。
就像羽淮安說的那樣,不管路多么難走,都得回來,因為,剩下的那兩個人一個是她發誓要守護終身的漣漪;一個是她十六歲就愛上的男孩,她舍不得他們從此以后一直活在陰影中。
沈珠圓,你要記住羽淮安的話,黑暗中,她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念叨著。
終于——
她穿過長長的、黑壓壓的、不見一絲光明的隧道,在一個有著漫天彩霞的黃昏,睜開了雙眼。
在被彩霞染成紅茶色的房間里,沈珠圓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媽媽。
她看著媽媽,媽媽也在看著她;她眨了一下眼睛,媽媽也跟著眨了一下眼睛;她從眼角掉落下了一顆淚水來,但從媽媽眼角掉落地卻是一大串的。
吳繡林女士看起來很憔悴來著,一副好久沒睡過覺的樣子。
沈珠圓艱難嚅動著嘴唇,想叫一聲媽媽,但沒成功。
近在眼前的那聲“圓圓”顫抖得厲害。
顫抖得厲害的聲音在說:“圓圓,媽媽這不是在做夢對吧?圓圓,昨天也發生過類似事情,但他們說這是我的幻覺,因為媽媽太希望圓圓能……能……”
到了這,吳繡林女士已是泣不成聲。
“圓圓,如果,如果這不是媽媽的幻覺的話,你就眨眨眼睛。”
她應該能眨得動眼睛吧?
眼皮也就稍稍動了一下吳繡林女士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朝著門外跑,一邊大喊著“醫生,圓圓醒了,醫生,我的圓圓醒來了,這不是幻覺,我的圓圓……我的圓圓剛剛朝我眨眼間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圓圓會回到我身邊。”
媽媽可真夸張。
掀開的眼簾再次閉上,那條長長的沒有一絲光亮的隧道讓她耗盡所有,她需要休息,這次是真正的休息,沈珠圓知道,她會再次醒來。
沈珠圓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次日中午。
這次坐床前地不是媽媽而是爸爸,爸爸大喊了聲“圓圓醒了”,房間里一下子涌進很多人。
這些人圍在她身邊。
視線從那些人臉上掠過,爸爸媽媽都在,漣漪也在,羽淮安來了,宋金被擠到了一邊,只露出半張臉,那半張臉在企圖和她做出屬于宋金才能做出的鬼表情,但沒成功。
壞家伙,這時候還想嘲笑她不成?
這是沈珠圓被送到醫院的第十三天,前十二天她都處于昏迷狀態,一度醫院給病患家屬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這次,沈珠圓成功地叫出了那聲“媽媽。”
夜幕降臨,整個病房只剩哭腫眼睛的漣漪,怎么看,漣漪都更像是陷入昏迷十二天的人,憔悴,消瘦。
本來就瘦的人這下像風一吹就會倒下的紙片人。
扯了扯漣漪的衣袖。
“圓圓你能醒來太好了。”“圓圓,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我就知道你會回到我們身邊的。”漣漪說著和媽媽差不多的話。
那個晚上,方向感很差的漣漪神奇地找到了回市區的路,而且是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三劍客流連于市井的吟游詩人看似是最無關緊要的,但其實一直在扮演著關鍵先生的角色。
到了柏油路,漣漪攔下了一輛車,和司機借了電話,漣漪先給急救中心打的電話,再之后打報警電話,最后,漣漪給爸爸媽媽打了電話,恰好那個司機對這個地方路況很熟悉,司機是個熱心人,就這樣,當一行人趕到時——
說到這里,漣漪臉上露出了慌張的神色,呆呆盯著她的一張臉瞧。
沈珠圓咧了咧嘴,說:“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漣漪重重點了點頭,重復說了幾遍“是的,沒錯,圓圓現在好好的,沒錯,圓圓現在好好的,這太好了。”
“接下來呢?”問。
漣漪和司機是最先趕到現場的,趕到時,沈珠圓正躺在羽淮安懷里,羽淮安正在嘗試給她處理傷口。
但……
“圓圓,你一直在流血。”淚水在漣漪眼眶里打轉著。
當時誰都不敢動,終于他們等來了救護車,很快警車也來了,等爸爸媽媽趕到醫院時,她的校服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圓圓,血怎么止也止不住。”漣漪顫抖著聲音。
是高爾夫球桿男的鐵棍導致沈珠圓的肝臟大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