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漣漪也去看了音樂會,是她硬拉著漣漪去的,并不是她有多想看音樂會,而是那陣子她心里總發慌。
問漣漪那晚有沒有看到那人?
漣漪略作思考后,淡淡“嗯”了聲。
終于,到了沈珠圓最愿意講的環節——
露天音樂會結束的第四天,沈珠圓經過影音店門口,看到那只被廢棄電纜纏住腳的邊牧,也就剛滿月的體格一雙眼可憐兮兮瞅著她,看電纜線交叉程度小家伙應該是被困了不短時間。
那天發生的一切至今在沈珠圓的理解里像極了場鬼使神差。
沈珠圓并不認為自己是多有愛心的人,而且還很沒耐心,那些錯綜復雜的電纜線光是看著就已經讓沈珠圓十分頭疼。
但那天她不僅極具耐心地解開纏住小家伙腳的電纜,還把排了很長時間才買到的牛角面包給了那小家伙當晚餐,怕它會嗆到還撕成一小塊一小塊地送至它口中。
只是,那是個不懂得感恩的臭家伙,她也只不過是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腦袋就引來它的狂叫,她氣壞了,朝著小家伙瞪眼“以后再也不理你了,我發誓!”。
話音剛落,有個聲音輕輕說“如果你撓它的胳肢窩會好點。”
順著那聲線,沈珠圓就看到了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l形的街道,她和他置身于轉角處兩端,距離很近很近。
她蹲著,他站著。
那瞬,充斥于沈珠圓腦海中地就只有那樣一個念頭,從那人口中說出地“如果你撓它的胳肢窩會好點。”勝過世界所有華美樂章。
在陣陣砰砰心跳中,沈珠圓聽到自己微微顫抖的聲線問出“為什么?”
在邊牧的世界里,撓胳肢窩是傳達友好的信號,而觸摸頭頂被視為威脅,還會給其帶去身體上的疼痛。
原來是這樣。
那句“謝謝”好幾次來到沈珠圓嘴邊,等到說出口時已不見了那人的身影。
但這一點也不妨礙她對著空空的街道傻笑。
男孩子們總是會對那些對小動物有愛心的女孩子充滿好感,電影、書上都是這么說的,那天她的行為符合有愛心女孩的特征。
“漣漪,我發誓,那天的落日比任何時候都要大,大到我都以為下秒就是世界末日了。”托在下巴,喜滋滋說到。
不過,是世界末日也沒關系。
為什么是世界末日也沒關系呢?沈珠圓也不清楚,也許等她到了和媽媽一樣年紀就清楚了。
“漣漪,如果這不是愛那什么才會是愛?什么才能算是愛?”嘆息到。
還有——
“漣漪,我害怕。”
十六歲的年紀,也就只懂得喜歡,但又總想干點什么。
總得做點什么吧?
于是,這個周五,沈珠圓上完下午第二節課就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早退,騎上自行車穿過六條馬路,來到查爾斯高中校園門口。
時間一點點逼近五點。
五點是她和漣漪約定的見面時間,查爾斯高中向來戒備森嚴,除去幾個固定的開放日,校園均處于不得入內狀況,好在漣漪人緣不錯,漣漪和校導說好了五點會帶一位對查爾斯高中“慕名已久”的朋友入校參觀。
漣漪口中的朋友還能是誰。
沈珠圓“入校參觀”只有半個鐘頭時間。
真對查爾斯中學慕名已久?
當然不是。
一想到那半小時自己要干的事情,沈珠圓不由自主看了眼胸前的書包。
她花了一個晚上寫在信盞上的“羽淮安,我喜歡你”被疊成心形符號裝進粉色信封里,此刻正安安靜靜躺在書包里課本的夾層中。
西區居民只知道從飛地來的男孩喚作“羽”,卻鮮少人知道飛地男孩有個中文名字。
那天,沈珠圓和漣漪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漣漪沒頭沒腦說了句“他叫羽淮安。”“啊?”“那個你口中即使一天見面一百次也可以讓你一百次一見鐘情的家伙中文名字叫羽淮安。”漣漪一口氣說出長長的一串話。
那長長的一串話一字不漏進了沈珠圓耳里。
沒錯,沈珠圓對漣漪說過那樣的話。
電影書上描寫地當女孩們愛上男孩的情話沈珠圓說不來,她只能用最簡單的語去傳達對那人的情感。
“漣漪,如果我一天里遇見過那人一百次,我就會對那個人產生一百次一見鐘情,愉悅、激動、失態、憂傷、歡喜、惆悵、哀傷、腦子陷入空白、手不曉得往哪放、掉頭就跑等等等等有可能充斥于那一百次一見鐘情的瞬間,唯一不會發生地,就是你看到他時一顆心是靜悄悄的。”
“漣漪,我就是知道。”
顯然,漣漪被她的形容給嚇到了。
其實說完那番話后沈珠圓也被自己嚇到了,好像,心上某個位置在涉及和那人相關地就像是烈火焚燒。
這會兒,不需去看,沈珠圓就知道自己臉上正掛著漣漪口中的“沈珠圓是傻妞”表情。
又一次,沈珠圓心里細細咀嚼那個名字——羽淮安。
漣漪是怎么知道那人中文名字的呢?
那還得從查爾斯高中和孔子學校的一次活動說起,上月月中,有二十名聾啞學校學生受邀參觀查爾斯高中,漣漪和那人負責和聾啞學生的交流環節,半場休息時,漣漪看到那人給年紀最小的聾啞學生展示了書法,簽名處寫著羽淮安。
“是外婆給我取的中文名字。”“淮安是我外公的故鄉。”“但我沒見過我的外公。”那人這樣告訴孩子。
漣漪說,那時那人的樣子和平常都不一樣的,漣漪也說不清楚具體有什么不一樣,就是……
“因為外婆。”沈珠圓想也沒想接過漣漪的話,語氣是那么地篤定,就仿佛她對那人有多了解似的。
不出所料,漣漪當場給了她一個白眼。
漣漪一定不知道,雖然她和那人真正交集地只有兩次,兩次交集說的話加起來還不到十句,但從那個無所事事的下午開始,那人就住進了她心里。
如此地熟悉,夢里的他、想象里的他、走路的他說著話的他、凝望天際的他,一切一切的他。
所以,在那些夜晚給他的情書里,有一封她是這樣寫到——
你一定很愛你的外婆,雖然你沒見過你的外公,但你也像外婆一樣在深深思念著外公。人們在談及自己所愛之人時總是特別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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