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顧時同樣好奇的,還有夏蟬。
“姑娘若是想要讓二公主吃些苦頭,讓人下了毒就好,為何要自己親自跑這一趟?”
沈慕兮正在閉目養神。
聽到夏蟬的話,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底冷光驟顯。
“若只是病死在府上,皇上肯定會細查。”
倒不如,直接讓她死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后面的話,沈慕兮沒說出口。
夏蟬也不明白沈慕兮葫蘆里到底要賣什么藥。
不敢再多問其他。
...
今日在公主府發生的事情,很快傳到宮中。
沈慕兮被請進去養心殿的時候。
已是未時末。
裴望才剛把整理好的卷宗遞到御書案前。
北宸帝傅元懷輕輕咳嗽了幾聲,喝了一口內侍遞上來的參茶才緩緩開口。
“榮郡王這些天,似乎格外關心南淵的來使,裴卿家怎么看?”
裴望臉色微變,依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事關兩國建交,榮郡王作為禮部侍郎,為兩國建交略盡綿薄之力,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
傅元懷輕嗤一笑,隨后目光凌厲地看向沈慕兮,“南淵太子妃,你對此事怎么看?”
他的話是對沈慕兮說的,眼角余光依舊落在裴望身上。
卻見后者只是疏離有禮地退到一邊,給沈慕兮讓出位置,并沒有其他過多的動作。
沈慕兮朝傅元懷恭敬行了一個南淵的晚輩禮。
“沈曦見過皇上,承蒙皇上隆恩,這些天一直都讓太醫為太子殿下診治,如今我家殿下的身體已經有了起色,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恢復康健。”
她的話,無疑就在提醒傅元懷,慕容景衍只是昏迷了,不是死了...
在一旁的裴望忍不住偷偷用帶有震驚的眼角余光瞥向沈慕兮——她知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皇上明顯就是為了今日的事情給二公主找回場子。
她居然還這么氣定神閑地跟皇上見晚輩禮,還暗示皇上慕容景衍只是在昏迷...
就這么篤定慕容景衍還能醒來給她撐腰?
“可是,朕卻聽聞,今日榮郡王為了將你從公主府帶出來,不惜連自己府上的親兵都調用了。”
傅元懷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讓人不知他此時的真實想法。
沈慕兮臉色微變,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傅元懷,“皇上,這是從哪聽來的謠?”
養心殿除了裴望以及常年守在傅元懷身邊的內侍,沒有其他人。
看到傅元懷一臉靜待下文的模樣。
沈慕兮似是內心做了極大的掙扎,抬起了受傷的右手。
傷口很深,即使已經包扎了,依舊還能在繃帶外看到點點血紅。
傅元懷眼神微變,“這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微臣進宮之前也有所耳聞。”
不等沈慕兮開口,裴望率先說話了。
“好像是二公主要讓侍衛將太子妃抓起來,被榮郡王知道了,才有他領兵闖進公主府一事,若是皇上想要查證,除了當時在街上的百姓以外,國子監祭酒洪大人,京兆府尹梁大人以及徐太傅都可以作證...”
沈慕兮緊接著開口,“此事說來也不算復雜,不過只是與二公主品茶時候不小心被瓷片劃傷了手,顧大人亦是擔心影響我南淵與北宸的交好,所以才會如此緊張。
給二公主跟顧大人帶來麻煩,還引來皇上誤會,是沈曦的不對,還望皇上莫要見怪。”
既是好好的品茶,若是無意間劃傷手,又怎么會傷得如此嚴重?
回來的消息并沒有南淵太子妃也受傷這一條。
傅元懷深知自己女兒的性格。
大致也猜到了很有可能是自己女兒看上了南淵太子妃的什么東西。
二人談不攏,自己女兒動手開搶...
思忖間,又聽到沈慕兮繼續說道,“二公主身體不適,脾氣難免會比以往大一些。
禮讓是我南淵歷來的優秀傳統,所以,知道二公主的身體狀況需要大補,沈曦便把作為嫁妝的百年延壽丹贈送給了二公主。”
“百年延壽丹?”
聽到丹藥的名字,傅元懷向來幽深的眼眸泛起了一點漣漪,又很快壓了下去。
沈慕兮頷首,“顧名思義,此丹藥可解百毒...”
話到一半,她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說得太多,朝傅元懷福身微微一笑,“我們南淵想要與北宸交好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只待殿下醒過來,兩國即可詳談其他細節,至于今日之事,也只是一場誤會,還望皇上莫要深究。”
沈慕兮越是這么說,傅元懷越是覺得其中有貓膩。
細節不細節,傅元懷不在意。
他更在意的是傅詠絮手上的百年延壽丹,是否真的如同傳聞所說。
而傅詠絮現在服下了延壽丹沒有。
“如此,想來也是一場誤會,讓太子妃受驚了。”他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些。
看到沈慕兮像一個沒有脾氣的泥人,他又吩咐內侍將沈慕兮送走。
全程,她十分配合。
仿佛剛才差點被傅元懷發難的不是她。
沈慕兮離開后。
傅元懷的注意力才重新放在裴望身上。
“大膽裴望,你可知罪?”
天子威壓陡然顯現,凜然不可侵犯。
裴望雙膝一曲,立刻跪在地上,以前額貼著地板。
“微臣不知所犯何事,還望皇上明。”
他的一舉一動,完全符合臣下對圣上的敬愛。
語氣卻不卑不亢。
傅元懷眼眸緩緩瞇起,“這些天,你與榮郡王交情甚篤,莫要以為你利用了南淵太子妃,便能讓朕忽略榮郡王領兵闖入公主府一事。”
裴望震驚抬眸,“皇上,微臣之心,日月明鑒,若是微臣真的與榮郡王沆瀣一氣,今日又何必將蘇府的卷宗全數送到您的案前?”
傅元懷看了一眼書案上壘成兩座小山似的卷宗。
卷宗被細心地劃分好了界限,顏色不一,代表的年頭以及事件也不一樣。
若是沒有足夠的耐性,這些卷宗根本整理不出來。
再看跪在御書案前的裴望。
到底也是自己親手提攜上來的人。
傅元懷達到了敲打目的,便也不再抓著不放。
話鋒一轉,直接將延壽丹一事揭過。
“蘇府蘇勇與回疆人勾結一事,可有眉目?”
“回皇上,已經有眉目了,只是回疆人狡猾,好幾次都讓蘇康跑了。
微臣以為,將蘇府的人提前問斬,一來可以逼蘇康露臉,二來,也可以給其他朝臣一個警醒,讓他們知道,我北宸國威凜凜不可侵犯,若是再敢于外族勾結,蘇府就是他們的下場。”
裴望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
每一個字都正中傅元懷心中所想。
“起來吧。”此時傅元懷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此事,朕會另外找人安排,你那邊,也緊著些。”
“是。”
“若無其他事情,你就回去吧。”
傅元懷朝裴望擺了擺手。
似是十分疲憊。
深邃的眼眸里,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洶涌情緒。
當事情發生沒有損害到自己目的或利益的時候,裴望十分盡職地在傅元懷面前當一個軟弱的臣子,“微臣告退。”
養心殿一下子恢復了安靜。
傅元懷此時內斂的神色才毫無忌憚地顯現在臉上。
什么都是假的。
唯有長生才是最有用。
“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