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懷臉上的微笑也快要掛不住了。
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在顧時身上。
蘇柳溪冷汗漣漣,拉了拉顧時的衣擺。
顧時卻像是沒事人一樣只顧著喝悶酒。
“榮郡王,可有此事?”傅元懷眼眸緩緩瞇起。
之前他也聽說過這個事情,也穩過顧時,一開始顧時默認了妻女的存在,可是才過了沒多久,顧時就開始極力否認。
還紅著眼眶一臉隱忍地跪在他面前,向他訴說他對蘇柳溪的一往情深。
他當時也是因為對顧時心存愧疚,再加上顧時確實有大用處,所以他才罰了他的薪俸,小懲大誡。
若是顧時真的像北宸太子所說,因為那對母女身份低微而害死了之前在丹陽陪他數年的妻女,那么...
對上傅元懷逐漸陰鷙的眼神。
顧時這才像是如夢初醒,急忙放下手中酒杯,起身出列,朝傅元懷行禮,“皇上,微臣行得端坐得正,不怕謠傳,假的永遠真不了。”
看他篤定,慕容景衍大方點頭。
“確實也是,這民間傳,向來都是真真假假,可能一開始是真的,后面傳著變了味也說不定。”
說完,他還自以為很幽默地“哈哈”了幾聲。
一場洗塵宴,因為慕容景衍說的這個不光彩的事跡,吃得整個北宸朝堂像是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傅元懷跟皇后李氏更是在吃到一半就撂下一句“讓南淵使節好好歇息,過兩日再詳談其他細節”就離開了宴席。
宮宴很快在傅元懷跟李氏離開后結束。
慕容景衍臨時被一個小內侍叫走。
沈慕兮只好先行離開。
還未走出多遠,她被顧時叫住了。
“太子妃請留步。”
沈慕兮大膽地對上了顧時的目光,“顧大人有什么事嗎?”
這樣抬眸,更像了。
可是,沈慕兮不可能這么年輕。
而且...
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有了一個鄰國太子妃的身份...
想到這里,顧時心里燃起來的希望一下子被湮滅了許多。
“微臣并非有意叨擾貴人,只覺得,太子妃與微臣的一位故人極為相似...”
“顧大人,”沈慕兮笑著打斷了顧時的話,“這種拙劣的理由,以后還是不要亂用來跟旁人搭話了,這樣會讓你的王妃不開心。”
看到顧時烏黑的發根,她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
不過才短短一個多月,他就已經從妻女“慘死”的悲痛中出來。
那怎么行?
顧時剛想解釋他不是為了搭話,抬眸看到沈慕兮神色怪異地看著自己的滿頭銀發,羞赧開口,“前些天,母妃過世,下官一時悲傷過度,因此發絲白了...”
他的話說得極沒底氣。
沈慕兮淡笑著應了一聲,“顧大人還真是重情之人。”
她分明就沒說其他事情,也沒有做出任何關于對他輕視的表情。
可聽到她這句明面上在夸贊的話,顧時總有一種,她看不起他的錯覺。
對。
肯定是錯覺。
她跟他素未謀面,尋常人聽到他因為生母去世滿頭銀發,欽佩都來不及,又怎么可能會輕視他?
心中像是被滿滿當當塞了一團火焰,顧時鼓起勇氣,想要再次跟眼前女子提起那個“熟悉的故人”。
沒想到,沈慕兮先他一步歡喜開口了。
“我家在前面,顧大人,失陪。”
顧時循著沈慕兮的視線望去,不遠處,慕容景衍在朝她招手。
沈慕兮一邊朝慕容景衍揮手回應,一邊大步往他的方向趕去,完全忽略了顧時的存在。
顧時看著她的背影,悵然若失。
一個人,明明模樣完全不一樣,可背影確實這般相似。
更重要的是,他心里,總有一種感覺,覺得這個南淵太子妃,就是沈慕兮。
也罷。
或許真的只是自己心里的臆想罷了。
顧時垂在身側的雙手捏緊了拳頭。
力度之大,幾乎連青筋都凸起。
最后,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整個人泄了氣,連背影都頹喪了幾分。
也不知道是為何。
本應該出宮回去榮郡王府的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跟上了沈慕兮跟慕容景衍。
像個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偷看夫妻二人相攜離開的背影。
直到兩人兩人的馬車離開。
就在顧時也準備離開之際,身邊不遠處的竊竊私語吸引了他的注意。
宮規森嚴。
在宮中,每個宮娥內侍都三緘其口。
唯一能打聽消息的,大概就是在宮外這個小角門。
“真的假的?”
“還能有假嗎?咱家可聽說了,整個南淵鄴城的人都知道,那太子殿下早就有了外室,連女兒都六歲了,這次來咱們北宸,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把自己的孩子安置在咱們這兒。
這不,為了不讓自己的女兒有危險,太子殿下來了以后還悄悄將人藏在了木蘭巷里。”
“為什么要將人藏起來?”
“還能為什么?自然是要保護起來啊,你相信,你要是嫡妻,你能容忍一過門,男人就有這么大的一個孩子嗎?”
“不能...”
“這不就是了嗎?”
“真沒想到,看上去一臉單純無害的太子妃居然是這種人。”
“嗐,知人知面不知心。”
南淵太子居然在娶妻之前就有一個六歲的外室女?
顧時雙拳緊握。
腦海里,一根名為“理智”的弦瞬間繃斷。
他毫不猶豫地大步離開了皇宮。
另一頭。
上了馬車以后,慕容景衍跟沈慕兮簡單說了一下回去別苑行宮的注意事項后,就準備在中途換了一輛低調的馬車。
分別之前,慕容景衍看著沈慕兮,似是想說些什么,可最終還是什么話都沒說出口。
沈慕兮看得揪心,明明自己想要交代慕容景衍萬事小心,到嘴邊的話硬是沒有說出口。
直到慕容景衍跳上那輛低矮的烏蓬小馬車,馬車一路噠噠遠去,她才輕聲呢喃一句,“一路小心。”
夏蟬把一切盡收眼底,“姑娘,您分明在意殿下,為何卻一直不在他面前表示出來?”
沈慕兮搖頭,“殿下不是那種會被男女私情絆住的人,況且...”
她自嘲一笑,沒再說話。
這種時候,她不可能告訴夏蟬太多自己的想法。
她跟慕容景衍注定會形同陌路,如今的關心,不過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好受一點。
畢竟,慕容景衍對筱筱,確實帶著一顆赤誠的心。
不愿再糾結自己對慕容景衍那種奇怪別扭的感覺,沈慕兮轉移了話題,“話都傳出去了?”
夏蟬點頭,“人已經帶到了木蘭巷,若是有人細查,很快就能查到了。”
沈慕兮點頭,“隱蔽些,別讓除了榮郡王府以外的人發現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