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內公布隊員嘉獎,為什么對外就不能公布,現在這通告搞得好像我在案子里發揮了最大作用一樣,沒我就破不了似的。你讓警隊的人以后怎么看我?”
“你怎么沒發揮作用,通告表揚你一下,還表揚錯了?別不識好歹行嗎?”
陳立也被他逼急了,吼道。
可紀莫年卻是一瞬氣笑了,胸腔里散著酸澀。
陳立皺皺眉,語氣軟了下來,“別想那么多,你不是不在乎虛名嗎,不在乎,怎么發通告又如何。而且你的表現組里的人有目共睹,不會有人有意見的,大家都了解你。”
“就因為這樣,所以我才覺得我不該在這案子通報里邀功,組里人的知道理解,讓我更愧疚。
而且外面呢,社會上那些人,會認為我才是這個案子的英雄,那岳明呢,隊里其他人呢,他們的付出不配被看見嗎?
我不管你們規定是怎樣的,你也不用和我多解釋,陳立,這種事我經歷太多了。不管是誰要這么發通告,下面一層一層,經手的人,都一清二楚。
陳立,你覺得這是為我好嗎?我這輩子,從小到大,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在這樣一點一點的所謂為我好,這種無形中的捧殺巴結,默認為無傷大雅的贊美中毀掉的。
這種虛名于我,除了讓我真正的努力變成可以輕易抹掉的笑話外,什么意義都沒有。
滿足的不過是給我虛名的人的貪心,說白了他們以為這樣捧著我,給我優待,是在給我爸面子。
我這輩子都逃不掉了嗎?
陳立,你今天這樣勸我,我真的好失望,我原本以為,你夠耿直,你會在這件事上為你的組員為岳明據理力爭,不會看著我這種二世祖坐享其成。”
陳立心里翻騰難受,卻一句都反駁不了。
曾幾何時,隊里這種事他也看不慣,曾去和副局長,和大隊長吵架,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也默認了職場圓滑,甚至覺得這樣的事是正常的。
紀莫年咽下苦澀,自嘲著,“知道嗎陳立,就是無數這種時刻,讓我在被人背后戳脊梁骨,說我一切擁有的都是因為特權時,才沒有辦法理直氣壯地反駁。”
因為他只要反駁,別人就會更厭惡他,一個既得利益者,有什么權利矯情。
陳立愣在那,紀莫年卻突然覺得好無力。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他以為自己早就坦然接受了,但并沒有。
這一次失望,是因他真的以為自己融入到了專案組,真的和陳立他們當了隊友,才會在這一刻無比愧疚和憤怒吧。
他這么多年總是想把什么都做好,做父母的好兒子,做師長的好學生,做好同事好隊友,可他卻總是在搞砸。
父親不滿他轉系,他曾據理力爭,以為自己走的路是對的,可下八里的事,卻像是一記耳光,父親的話響在耳側,“到最后還不是我幫你收拾殘局,你為什么不能讓我省省心,我都給你鋪好了路,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你簡直不像我的兒子。”他處處想證明自己,卻處處都搞砸,讓他明白他確實離不開父親的光環。
又想起了他小時候,答應姐姐一定會帶她出去,可他還是沒做到,看到的只有躺在血泊里的她。他也許真的像父親說的那樣,就是個無能的人。一個無能還不肯聽父母話走康莊大道的犟種。
還有老主編。
紀莫年走出刑警隊時,拿手機軟件打車,卻看到了老主編給他發的信息,說酒收到了,遺憾他們沒有最后喝一杯,下個禮拜飛機,還是希望和他能見一面,還知道他肯定是聽見了酒局上的人說的話,勸慰著他不要放在心上。
這條信息,徹底讓一晚上情緒起伏的紀莫年崩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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