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同時，一只巨大的金色佛手已經從界膜的洞口之中無聲探入。
“結萬佛大陣！”
天音佛主看到這一幕，迅速沉聲大喝。
卻聽得天殤佛主笑道：
“晚了，上一次被你攔住，這一次豈會再給你機會？”
但見他身上無形氣浪翻涌，四周匯聚而來的諸多僧人霎時間便被其身上的規則排斥而回，不少僧人更是渾身崩裂，如枯石焦樹一般，化作了飛灰……
蓋真人、晁天君面色微變，隨即互視一眼，權衡之下，迅速朝著天穹上探來的那只佛手攔去！
“魔頭，給我死！”
遠處須彌山上空，空禪子看到這一幕，登時雙目盡赤！
爆射而來，身軀隱隱化作佛陀虛影，抬掌凝聚金剛佛杵，便朝著天殤佛主劈下！
然而卻在半空中被一只手掌霍然抓住，拖了下來。
空禪子劇烈掙扎，卻也不曾掙脫開，如一頭被激怒的兇獸，猛然轉頭望去，卻見抓住他的人赫然是一臉沉肅的天音佛主。
“天音，你要攔我！？”
空禪子怒目圓瞪，周身怒氣如焰，隱隱變化著嗔毒！
天音佛主卻無聲搖頭，面容之中，隱有復雜之色，看了眼天空中孤身而立的天殤佛主，隨后轉頭看向面前的空禪子，聲音滄桑沉重，從未有過地認真叮囑道：
“大乘佛法之道，說到底，也仍是慈悲之道，記住，千萬不要誤入歧途……”
微微一頓，隨后傳音輕嘆了一聲：
“這是同為化身的我，教你的最后一個道理。”
空禪子一震，目光清醒了幾分，只是看到四周凋零寂滅的僧眾，雙眸隨即再度渾淪起來，放聲怒吼：
“天音，放開我！讓我殺了他！”
天音佛主輕嘆了一聲，一拍空禪子，將其瞬息推至了遠處王魃的身側。
“照顧好他！”
叮囑了王魃一句。
隨后面色漸漸冷肅，轉頭看向天殤佛主，遙聲道：
“天殤，你不就是要來找我嗎？你且看……”
話音未落，他忽地從袖中摸出了一枚氤氳著七彩之色的丹丸，徑直朝著眉心處叩去。
天殤佛主初時不以為意，然而在感受到那黑色彈丸的瞬間，心頭巨震，面色第一次出現了些許變化：
“厭魂丹！”
這變化瞬間便化作了極度的怒火！
從界外伸進來的手掌瞬間加速，猛然撞開了蓋真人和晁天君，隨后徑直抓向天音佛主！
天音佛主面前的佛光僅是稍作停頓，便砰然碎裂……
便在即將抓住天音佛主的這一刻，那佛手驀然僵在半空，隨即無聲縮入了虛空之中。
露出了天音佛主盤坐在虛空中的身影。
他的氣息已然衰落了下去，一絲絲黑火自他顱頂飛燃而起，仿佛似也燃燒著他的最后一點余燼。
而與此同時，天殤佛主的身上竟也升騰起了一團團黑火，氣息也迅速變得萎靡……
只是天殤佛主卻仿佛并不在意身上的變化，目光緊緊盯著天音佛主，流露出了諸多強烈的情緒波動，似是憤怒，似是不甘，又似是極度的失望：
“你竟然……你竟然連轉世的機會都不留給自己么？”
天音佛主卻安然盤坐在虛空之中，面容之上帶著一絲解脫、寧靜和安詳，佛光淡淡浮起，他輕嘆道：
“世間本無天音，我為過去之你，為了不使未來眾生墮入阿鼻地獄，你我之間的分歧，也應當在今日了結。”
“阿彌陀佛。”
說罷，合掌在前，默誦阿含經。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
“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盡，不生則不死，此滅最為樂……”
他的身軀漸漸變得虛幻起來，隱隱可見一顆舍利子在其中緩緩旋轉。
然而他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畏懼、擔憂，有的，只有無盡的平靜和坦然。
“動手！”
蓋真人眼看天殤佛主氣息極速衰落，卻不愿錯過這樣的機會。
當先身形疾突，劍光翻轉刺入！
然而這一劍，卻是刺了個空。
天殤佛主的身軀便如夢幻泡影一般，一觸即破。
又在另一處，無聲凝聚。
怔怔望著身軀越發虛幻的天音佛主，在對方的身上，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難以追及的諸多過往……
口中喃喃：
“昨日之心不可得，今日之心不可得，來日之心亦不可得。”
“往日已死，今日當立！”
似乎恍悟，又似乎難以參透，以至眉頭緊皺。
嘩——
劍光從其后背斬下，將之斬為了兩段。
天殤佛主的身影卻又在另一處無聲凝聚，只是氣息更多了幾分衰微，看了眼面色難看的蓋真人，微微搖頭，隨后竟是徑直朝著界外行去，轉眼便消失無蹤……
“他就這么走了？”
蓋真人、晁天君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想要追去，然而忌憚對方的法界，又看到身軀越發虛無縹緲，似乎隨時可能消失的天音佛主，二人遲疑了下，還是落了下來。
王魃、空禪子以及閻婆羅等人也都飛落在了天音佛主的身旁。
看到這虛幻的身影，空禪子面色怔然，伸手想要觸碰，卻又不敢觸碰：
“天音老頭，你……”
天音佛主嘴角含笑，聲音隱約帶著一絲與四周疏遠的況幽，看著面前恢復了正常的空禪子，輕笑道：
“諸行無常，涅槃寂靜，你該為為師高興才是。”
空禪子沉默。
王魃亦是默然，感應著天音佛主身上的狀態和隱藏在空禪子沉默之下心中的暗流，面色凝重地看向閻婆羅，詢問道：
“敢問大師，厭魂丹是什么東西？”
閻婆羅看著神色坦然的天音佛主，面露一絲悲色，低聲道：
“是專攻元神、真靈的毒丹，本體和化身之中，若有一人服下，另一人也會受其牽連，元神散盡而亡……”
“這么說，天殤也活不了了？”
晁天君聞，面色微沉，隱有嘆息。
蓋真人卻不禁目露驚喜之色。
閻婆羅眉頭微微一皺，遲疑了下，卻還是點點頭：
“應該會是這樣……”
蓋真人心中大喜。
卻聽得天音佛主緩緩出聲，略有些遺憾道：
“不，他不會圓寂……厭魂丹固然霸道，卻也只能傷得了他一時。”
“我雖與其本為一體，但分離已久，心意相隔，厭魂丹的效果，終究無法發揮到極致。”
“反而我能感受到，經此一事，他的心境愈發圓滿，或許能夠更加容易駕馭那三座法界了。”
此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這天殤，和天音你到底是什么關系？為何之前不曾聽聞你說過？”
晁天君沉吟了下，忍不住開口問道。
聽到晁天君的疑惑，蓋真人、王魃也都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天音佛主聞，平靜道：
“如你們之前聽到的，我與天殤本為一體，只是他本是修的小乘佛法，為了修行大乘佛法，于是決定將自己的過去斬下，以現在身修行。”
“于是，也便有了我。”
“換之，我便是他的過去身。”
“只不過我繼承了他的本心，是以察覺到了他走錯了道路，試圖糾正，卻令其離開了琉璃佛界，從此再無消息……等到再一次相見，便已經是上一次無上真佛，攻打云天界之時。”
“誰能想到，他竟已經成了無上真佛的天殤佛主。”
天音佛主有些嗟嘆。
說話間，他身軀已如風中殘燭，微微搖曳。
眾人聞，心中已是沉重，見得天音佛主這般模樣，更是不禁生出了一抹悲涼。
而簡單解答了眾人的疑惑，天音佛主卻神色坦然平靜，看向少有沉默的空禪子，臉上露出了笑容，隨后又看向一旁的閻婆羅，笑問道：
“灌頂儀式，準備好了么？”
聽到這句話，空蟬子渾身一震……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