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道人聞,微微皺眉,心念一掃,便看到了懸在道場之外的一列大字,龍飛鳳舞,雖寥寥幾字,卻盡顯磅礴大氣,他也不禁讀了出來:
“三日之后,登門拜訪。”
落款僅兩字:太一。
簡潔有力,充滿了不容拒絕的強勢,氣勢內斂卻暗藏鋒芒。
“好字,好修為!”
看到這列字,盡管先入為主,略帶敵意,但中年道人還是不禁眼睛一亮。
他距離渡劫后期已經是一步之遙,卻是隱隱看出這寥寥幾字之下,潛藏的意境與凝練無比的規則味道。
當然,畢竟只是隔空落字,能夠承載的東西有限,是以除此之外,卻是也看不出什么。
收回神識,微微皺眉:
“殷天志不是蠢笨之人,應該能看得出章尸之墟內,誰家更有希望……且咱們已經準備對玉堂府、龍蔥府出手,他在這個時候讓一位已經當眾宣布脫離殷氏和章尸之墟的供奉前來,又是何意?”
“試探?還是向其他勢力表明立場?”
他一時有些不太明白殷天志的這步棋,到底是什么意圖。
正思索間,道場之外,卻是接連飛來了數道流光。
中年道人微有些意外,童子卻是已經頗有眼力見地飛身而起,將這些流光都盡數接住,目光快速掃過這些流光內傳來的消息,不禁面色一變,隨即滿臉驚愕地抬頭:
“宗主,殷氏、殷氏他們還同時給其他八家下了拜帖!”
“什么?”
中年道人聽到這話,也不禁大為吃驚,連忙便奪過消息,快速掃過,隨即更為驚愕:
“也是三日之后?”
“同時找了九家……”
“這殷氏,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他原本還覺得對方這拜帖,實則是邀戰之帖,也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可看到對方同時和九家都下了拜帖,卻又不禁有些懷疑起來。
“宗主,那現在該怎么辦?”
童子有些擔憂:
“咱們已經和金水泊說好要動手了,萬魔宮那邊,咱們已經做好準備了……”
中年道人目光微凝,思來想去,卻始終摸不透殷天志的想法,只覺對方的這步棋,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猶豫片刻,沉聲道:
“和金水泊那邊說一聲,咱們先等等看,反正三兩天時間,也耽誤不了什么。”
“是。”
童子當即領命而去。
中年道人負手望向道場外那列久久不曾散去的字跡,眉頭不覺皺起。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在某個地方,搞錯了關鍵,可一時之間,卻又把握不清。
最終還是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殷天志……”
……
三日之期,轉眼即至。
靈源府。
白發老翁樊風雷面容凝肅,早早便已經盤坐在了靈源府駐地行宮之外。
身后亦是立著諸多靈源府的修士,渡劫,合體……
遠處幽晦的虛空深處,亦是有一道道若隱若現的身影靜靜隱匿其中,朝著此處窺來。
和其他勢力不同,從收到太一拜帖的時候,樊風雷的心中便極為篤定,對方此次前來,必定是為了一雪之前被他們逼走的恥辱。
而他也同樣記著對方斬了自家血裔的深仇大恨。
但他也不曾輕慢,三百余年前,對方展露的實力便已經接近一般的渡劫中期修士,在動用道寶之后,更是讓人摸不清實力的極限,令其都忍不住心折,如今對方既然敢前來‘拜訪’,也多半是有了足夠的底氣。
而最讓他擔心的,便是對方與殷天志等人一同前來,這便等若是兩位渡劫中期修士,光靠他靈源府,實在有些吃力。
感應了遠處虛空中潛伏的身影,他的心頭微微一定。
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邀請了幻空界。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請自來的‘客人’。
不過這些人的到來,本也在意料之中。
他也同樣安排了些人,去其他勢力盯著。
一旦有動靜,便立刻過去,畢竟誰也不清楚這位太一供奉到底先去誰家,但誰都不會放過摸清楚殷氏底細的機會。
“一日連挑九家么?哼,未免太過驕狂了些!”
想到這,樊風雷不禁冷哼了一聲,眼中厲芒閃爍。
只是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派往其他八家的修士,卻都沒有傳來任何的消息。
“莫非真是先從我靈源府開始?”
樊風雷面色微沉。
而便在這樣的等待中,晦暗的虛空之中,終于緩緩駛來了一艘艘飛舟。
飛舟之上,掛著白渠殷氏的標志。
飛舟飛至近前,一道道身影也從中無聲飛出。
看著這一幕,無論是樊風雷還是隱匿在黑暗中的其他身影,心中倒是都莫名松了一口氣。
不怕對手厲害,就怕猜不到對手到底有什么手段,如今白渠殷氏的人出現,等于已經是將底牌掀開了一角。
虛空中圍觀的各勢力修士們這一刻紛紛傳訊,遠處更是有一道道傳送陣光芒亮起……
而當飛舟之中,走下來一道青袍身影時。
守在靈源府行宮前的樊風雷,終于面色一冷,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太、一!”
“果真是好膽,竟還敢來我靈源府!”
他固然心折于對方的風采,但不報此仇,不光是他自己,他也無法和府內修士們交代。
隨后從飛舟中走出的殷天志卻是冷哼一聲,詰問道:
“樊老兒,你便是這般迎接客人么?”
“客人?”
樊風雷冷哼一聲,隱約察覺到了四周迅速趕來的氣息,皆是各方勢力中的厲害人物,心中不由微凝,念頭急轉。
臉上卻仍是帶著冷肅:
“他壞我玄孫性命!若是能受我一劍,我便算他是客人!”
殷天志嗤之以鼻,正要開口。
卻未料到旁邊的王魃泰然出聲道:
“一劍不多,三劍可否?”
此一出,不管是樊風雷,還是隱匿在四周觀望的眾勢力,皆是為之一怔。
樊風雷尤其愕然,他只是隨口一說,本也沒指望對方答應,不過是找個由頭發作而已,此刻眼見對方想也未想便直接應下,心中又是惱怒,又是油然生出一抹欽佩。
殷天志面色微變,正要勸阻。
樊風雷卻是斷喝一聲:
“好!那便如此說定了!若是你受下三劍,你我之仇,便算一筆勾銷!”
話音未落,便已經迫不及待地祭出一劍!
劍光融入了黑水道域,渾凝一體,重若天河!
波光粼粼之中,好似一條黑色大河奔涌而來。
此劍看似倉促,然而無論是殷天志,或是幻空界界主桑空,以及遠處剛好趕來的成練子等勢力的頂尖修士,看到這一劍,皆是面色一肅。
“樊老兒不常使劍,卻沒想到還有這一手……太一道友小心躲避!”
殷天志面色微變,連忙傳音給王魃。
這一劍實在太過渾厚莽烈,遠甚樊風雷往日之力,顯然蓄積已久,完美發揮了黑水道域蓄積時間越久,威能越盛的特點,在場之中,只怕無人敢直攖其鋒。
而幾乎是這一劍將將斬出,樊風雷面色凝肅,劍指輕顫,竭盡全力,又有一劍橫斬而來!
眾人無不凝重,便是嶗溫派的中年道人成練子,這一刻亦是目露凜然!
只是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樊風雷卻仍不罷休,欲要斬出第三劍來,可惜劍光凝至一半,卻又鏘然崩散,卻是已經超出了樊風雷掌控的極限。
饒是如此,這兩劍斬下,成練子等人看向樊風雷的目光里,都不禁多了幾分忌憚之色。
“太一道友!”
眾人吃驚于樊風雷展露的手筆之時,殷天志卻是面色大急。
樊風雷兩劍斬下,王魃竟是不閃不避,更不曾有分毫出手的意思,只泰然立在那里。
再要出手已是遲了。
但見兩道劍光一前一后,無聲斬中!
隨后如撞天柱,無窮黑水迸濺而出,將四周的混沌源質都沖至遠處。
周圍圍觀的身影亦是紛紛避開,不敢沾染分毫。
黑水白浪,大浪翻滾,唯見一道青袍身影負手立于波濤之中,巋然不動。
這一刻,黑水辟易,萬籟俱寂!
殷天志、樊風雷,遠處的桑空界主、成練子等人,無不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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