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修士倒是比方才要少了許多。”
走在略顯冷清的十字街頭。
王魃卻不由得舒了口氣。
他不是特別喜歡人多的地方,尤其還是那么擁擠。
“呵呵,都忙著看熱鬧呢,有的連店都關了。”
藤磨鬼王笑著道。
五大鬼王、云七、余無恨和余禺等,一行人也再度匯合。
此刻都不由得交流起了方才玉壺坊前的見聞。
王魃心中微動,看向余無恨,好奇地傳音道:
“師姐如今可有把握應對方才玉壺坊內的修士?”
余無恨眉頭微皺。
這個問題,讓她忍不住便想起了自己之前被六指神魔一招擊潰的不堪回憶,面色微有些發沉。
不過沉吟斟酌了一會,還是回道:
“我如今的元神內有多重寶物鎮守,不至于失控,對道域的掌握也提升了不少,不過那個黎中平……我不是他對手,說不定能撐個兩招,倒是那個祖問秋,還有些希望應付一二……至于到底如何,還要做過一場才清楚。”
王魃點點頭。
余無恨除了根基薄弱、道域不夠凝練之外,最主要的也是嚴重缺乏了合體層次的經驗傳承,對于斗法,仍舊還是以前小倉界內元磁宮的那一套,只是加上了一些個人的理解,略有進步,但對道域的運用仍顯得十分粗糙。
無法真正發揮出七階道域應有的威能。
從這一點上看,和那些界外修士的實際戰力也強不了多少。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底蘊不足,不是一天兩天便能解決的事情。
反倒是真武之道,并不講究道意玄妙,走的是以力破巧、肉身無敵的路子,對于一些運用上的東西雖有要求,卻并不像是修士這般依賴。
而異之前那些年苦研斗戰上的技法,并且頻頻向重華請教,二人探討衍生出來的斗戰之法,已經足夠使用。
他又問了一句:
“余禺呢?”
余無恨微微搖頭:
“與我相差仿佛。”
王魃心中也便了然。
估摸了下自己身邊的力量,在界外勢力中,或許還算不錯,但在玉壺界這樣的勢力面前,卻還是遠遠不夠看。
只怕那黎中平一人,便可以輕松掃滅整個小倉界。
當然,小倉界尚有‘不攻’之術在,可以以命搏命,足夠威懾對方,但問題在于玉壺界可不只有一個黎中平,同樣層次的有五個,這之上還有個長盈道主。
更不必提還有諸如祖問秋這樣的大量二代弟子。
小倉界與之相比,差之甚遠。
想到這,他不禁再度感覺到了一絲緊迫。
玉壺坊內的這一場問罪局,讓他隱隱意識到,小倉界的到來,以及赤天宮和百鬼山的‘覆滅’,或許有意無意中,已經牽動了整個界亂之海局勢的變化。
就如同一個早已憋到了極點的天雷子,而他們便是那姍姍來遲,卻終究還是到來的,那點足以引爆天雷子的微末法力。
他們并不重要,因為這是屬于界亂之海自己的大戲。
三界、八天宮、大海市中的無數身影,以及其他逐步擁有了名不副實的力量之后,生出了其他想法的勢力……
但于小倉界自己而,他們又是最為重要的。
“走吧!”
王魃隨即越過了那略顯冷清的‘大歡喜樓’,余光掃過,隱隱可見大歡喜樓中的燕環肥瘦、俊妍媸丑……
這種地方,倒已經不是單純皮肉的享樂,更像是一處煉心之地,錘煉那些界外速成起來,又對外貌表象十分在意的修士。
沉淪則死,超脫則生。
不過對于王魃倒是沒有什么吸引力,他早已不需要通過這些來磨礪道心。
越過大歡喜樓,便是高矮不一的木質建筑,有不少店鋪還真的已經關了門,顯然也是去湊熱鬧去了。
畢竟這種事是多少年都難得一見的大事。
不過透過招牌,他大致還是看出了一些各家店鋪的生意。
說到底,這人市名副其實,也和庖尸鬼王說的一樣,便是一處兜售‘人’的地方。
賣人的服務,賣人的時間,賣人的肉身、神魂,乃至元神,甚或是道域……
人便是商品。
行走間,這街道上倒也并非全都沒人,一個跛腳老頭正旁若無人地倚在墻角,兩只眼珠子盯著過往少許的行人,眼中隱隱帶著幾分審視和端詳,就像是在挑選器物一樣。
這眼神讓余禺頗覺不快,冷冷地瞪了對方一眼。
對方卻并不在意,反倒是落在了王魃的身上,瞳仁之中隱隱泛起了一抹玄黃亮光!
倒映著貪婪!
庖尸鬼王這時忽地身形微閃,擋住了對方的視線。
隨即低聲道:
“山主,咱們走快點。”
王魃面色微沉,雖不明原因,但那個跛腳老頭的眼神,讓他頗覺不適,是以還是聽從庖尸鬼王的話,快速走了過去。
等察覺到再無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這才疑惑道:
“方才那人是怎么回事?”
庖尸鬼王微舒一口氣,隨即面色凝重道:
“這人應該是獵寶人的探子。”
聽到這話,其他四位鬼王和云七都不由得面色微變。
“獵寶人?劫修?”
王魃察覺到幾人神色的變化,不由得沉聲道。
“算是,不過他們劫的不光是寶物,最主要的,還是修士本身。”
庖尸鬼王面色微有些難看地解釋道。
“修士?”
王魃眉頭一挑,有些意外:
“劫修士又能做什么?”
庖尸鬼王搖頭道:
“那用處便多了,若是皮囊不錯,便賣給大歡喜樓這樣的地方,若是肉身強橫,精元充沛,便賣去做靈食,元神也可以被人煉化,或是充當器物之靈,或是煉成丹藥,若是道域凝練,且值得培育,便被制成道種,種入界胎之中,隔些年,便說不定能養出一件好寶貝來……”
“方才那個探子應該便是看好山主您的道域了。”
他曾在大海市這里吃過虧,更賣身于人,是以極為清楚被這些獵寶人抓住后的結果。
王魃倒是還好,余無恨和余禺聽到這些,卻都不禁面色兇冷:
“這些獵寶人真是該殺!”
庖尸鬼王嘆道:
“誰說不是呢!可這里面的利益太大,又是無本的買賣,盡管各家明面上都在抵制,但這獵寶人的探子就這么待在大街上也無人管,便可知這里面有多少人在摻和……不過總算是他們只敢在半道上劫掠,并不敢真的冒大不韙,直接去截殺弱小勢力。”
王魃卻微微搖頭。
人的貪婪只會無休無止,說不定早已經有一些弱小的勢力已經被劫空,只是絕大部分人不清楚罷了。
這么一看,這界亂之海遠比他想象得要臟臭得多。
之前只不過是沒有深入其中了解而已,顯得還算靚麗,如今掀開一看,里面都是骯臟的虱子。
想到這,他下意識加快了些腳步,仿佛不愿被這里的骯臟所沾染。
不過他們要找的人便在這人市中,所以終究還是逃不開。
越往深處走,一個個修士如同陰溝里的老鼠一般鬼祟卻又直勾勾如同看到獵物一般的貪婪目光,讓王魃少有地生出了幾分酷烈的殺氣。
明明和之前都是一樣的木質建筑,人市深處的氛圍,卻多出了幾分陰暗。
直到他們看到了一座販賣修士的店鋪。
一個個活生生的修士,高矮胖瘦,男女老幼,全都目光木然地立在一座座透明的水晶容器中,如器物一般逐一陳列。
他們沒有人出聲,也沒有任何的聲嘶力竭,衣著完好,也看不出什么傷痕。
因為玉壺坊的事情,如今的客人很少,是以看到王魃他們從門口走過,店鋪的老板便幾步跑了下來,熱情地招攬著他們。
老板雖然長得丑陋,但面容卻顯得忠厚老實,態度也極為熱情,若是不知道他賣的是修士,還以為他是賣些雜貨的尋常貨郎一般。
“客人,都是上好的寶貝!想要收來當侍修、做苦力、養護衛,都是頂好的選擇!”
王魃目光掃了一眼,聲音微冷,隨意問道:
“有合體修士么?”
店老板微微一愣,認真看了眼王魃和周圍五大鬼王等人,隨后低聲道:
“合體修士的價格可不一樣了,一人一個價,不知貴客想要什么樣的?”
王魃眉頭一挑,他還沒想到這里竟然真的有合體修士。
“合體后期的有嗎?”
“這……”
店老板不由得訕訕笑了下:
“貴客說笑了,合體后期各個都是一方大人物,誰敢去抓合體后期,至多合體中期罷了,這種機會也不會太多,偶爾有那么一兩個,便都被訂走了。”
這話雖然十分謙虛,可王魃還是不由得心中暗驚。
連合體中期都能被抓來當商品售賣,顯然這些店鋪的背后也都有合體后期修士在支撐。
而合體后期無不是各個實力的核心人物,這也就意味著,這些勢力其實都默許了此事。
界亂之海的糜爛,可見一斑。
想到這,王魃又隨意問了些,正欲離去。
那老板見王魃興趣不大,又感應到五大鬼王身上不經意間彌漫出來的死氣,連忙道:
“客人對尸身有無興趣?這可是附近店里沒有的東西!”
“尸身?”
王魃倒是還好,五大鬼王卻都有些意動,尤其是庖尸鬼王。
見幾人都有興趣,王魃也便不急著走了,老板隨即便帶著幾人去了店鋪里面,果然見到了十余具保存完好的尸身,仿佛睡著了一般,鮮艷如初。
王魃只是掃了一眼,便猜到這些人多半便是之前庖尸鬼王所說的獵寶人獵來的。
心下微覺不適,沒有跟著五大鬼王進去。
余無恨等人也都留在了外面,并不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