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燃燒,在寂靜的虛空中發出‘噼啪’的響聲。
被火海浸沒的廢墟,甚至連碎石都迅速消融……
云七和五大鬼王驚疑不定地看著四周。
卻完全沒有任何的動靜變化。
以至于他們都不禁心生疑惑地看向重華。
重華面色微凝,目光掃視了四周,隨即驀然停留在了遠處的一片廢墟之中,聲音微冷:
“還要我請你出來么?”
短暫的寂靜之后,一道微有些驚異的聲音,在重華視線中的那片廢墟中幽幽響起:
“重瞳……你應該不是界亂之海的人吧?”
聲音微頓,隨后又進一步問道:
“你是從仙絕之地出來的?”
此一出,五大鬼王神色驚愕,云七心中一震!
重華面色無有變化,只是冷冷地看著遠處的廢墟。
一位中年人緩緩從廢墟中飛出。
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容忠厚,帶著一絲溫和笑容,看起來似乎有些普通的樣子,但比起赤天宮和百鬼山的人,卻顯得格外正常,甚至有些好看。
重華微微瞇起了雙眸。
在這個人的身上,他竟第一次感覺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危險之感。
“玉壺界的人?”
重華雖是猜測,語氣卻十分肯定。
那人撫掌輕笑了一聲:
“道友果真機敏過人,不錯,在下祖問秋,玉壺界長盈道主門下弟子,排行第七,道友可以稱我一聲祖六。”
排行第七,卻叫祖六,這樣怪異的自我介紹讓人不禁有些錯愕。
然而聽到這個名字,無論是云七還是五大鬼王皆是面色一變!
甚至隱隱有些駭然!
“祖、祖問秋!?”
“竟然是他!”
“難道是為了喬問松?”
這可是玉壺界除去長盈道主外,撐起玉壺界門面的幾個人物之一!
重華面色不變,將幾人的變化盡收眼底,淡然看向祖問秋,沒有半點好奇,只是平靜問道:
“不知為何叫祖六,而不是祖七呢?”
祖問秋搖頭輕笑:
“因為大師兄早夭,師尊極為心痛,不愿提起,是以后面的弟子,便都往前排進了一位。”
重華語氣幾乎沒有多少波動:
“那你這位師尊看來還挺重視弟子的。”
“是啊,”祖問秋頗為認可地點點頭道:
“所以你壞了喬問松師弟性命,我也不得不將你帶回去,聽候師尊的發落。”
重華心中一凜!
幾乎是在說話的同時,祖問秋的手中,便出現了一道平平無奇的劍器。
這劍器無鞘亦無柄,只一片古樸的劍身,劍刃似乎都未曾開鋒。
但這都不重要。
幾乎是在這劍器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周圍的虛空便仿佛被鎖定了一般!
劍器虛影懸在上方。
明明是一把劍,這一刻,幾人卻有種被無數道劍芒所籠罩的錯覺。
云七和五大鬼王渾身戰栗!
那不是興奮,而是沁入骨髓的恐懼!
重華面色微沉:
“七階道域!”
“是啊,的確是七階道域,不過和云在天的可不太一樣。”
祖問秋笑吟吟道。
負手而立,指尖在背后輕輕撥弄。
下一刻,咻——
上方立時便有一道劍光呼嘯墜落!
如山岳崩毀,日月流墜!
云七心頭駭然!
這劍光明明不快,可他竟沒有分毫躲閃的力氣!
仿佛整個人早就被釘在了這里,只等著這道劍光如時到來!
就在這時。
嘭!
一道金紅血氣,瞬息擋在了前方,與這劍光轟然相撞!
“主人!”
云七眼皮一跳!
重華立在云七的上方,面色沉冷,單手握住了這道落下的劍光,輕輕一捏,這劍光一陣扭曲,隨即才緩緩無聲崩散……
然而他的心頭,卻沒有半分喜悅。
“這祖問秋說得對,他的道域,和云在天的道域,給我的感覺完全不同!”
“云在天的道域就像是一艘破船,到處都漏水,他卻像是一艘鐵舟,毫無破綻。”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祖問秋輕笑著道:
“道域這種東西,乃是修士成道飛升的關鍵,若是全都靠著待在界外速成,不過是以砂礫建房,平日里看著不錯,可一遇上狂風驟雨,卻是一觸即潰,道友方才想來應該也發現了這點。”
“可笑云在天以為他道域突破到七階,便可無敵于界亂之海,實則卻不知道,在我等界內修士眼中,卻仍是井中之蛙,可悲可憐。”
“界外的那些修士,和界內修士……完全無法相提并論。”
重華雙眸微瞇,吉無咎給他的情報,果真不能當真。
按照吉無咎的說法,玉壺界只有長盈道主和其同輩的師兄弟是合體后期,然而實際上,長盈道主的七弟子竟也是合體后期的存在。
而按照這祖問秋的說法,同樣是七階道域,界內和界外修士也同樣存在著極大的差距。
“不,更準確的說,應該是道域是否源自自我修行得來!”
重華心中很快便意識到了關鍵。
在界外修行,道意自然滋生,哪怕不怎么修行,道域也能很快達到極高的層次,便如余無恨,但結果就是余無恨昔日在和六指先天神魔的交手中,連一招都扛不過去。
當初本體以為是元神的問題,但現在看來,不光是元神,道域本身也存在著大的隱患,若簡單來說,便類似于速成導致的根基嚴重不穩。
甚至情況可能比根基不穩還要嚴重些,因為還存在著道域失控的可能。
“這次……看來有點麻煩了。”
目光掃過祖問秋,重華的心中微沉。
他清晰感受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壓迫感。
和眼前此人相比,方才的云在天如同耍鬧一般。
腦海中不由得閃過了臨行前本體交代的話,雙眸微瞇,他隱隱有了決定。
而聽到祖問秋的話,五大鬼王面色難看,云七的心中卻越發堅定自己的想法。
赤天宮之前在這界亂之海看似光鮮,但在三界看來,終究不過豬犬。
而主人所帶來的第四界,便是赤天宮真正改命的契機!
想到這,云七的目光掃過重華的背影,眼中頓時爆發出了一抹死志!
下一刻,道域加持,他猛然越過了重華,沖向了好整以暇,似是半點戾氣都沒有的祖問秋。
身形越過重華的一瞬間,他爆喝道:
“主人快走!我來拖住他!”
隨即身如流光,慷慨赴死!
祖問秋看著這一幕,卻嘴角帶笑,仿佛看戲一般。
云七頓時惡向膽邊生,怒吼著便要自毀元神,引發道域失控……
只是卻驀然間被一股恐怖無比的巨力強行抓了回去!
回頭便驚愕地看到面容冷漠、看向前方祖問秋的重華,愕然道:
“主、主人?”
卻只得到了兩個冰冷的字眼:
“回去。”
云七一震。
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五大鬼王,卻看到了五大鬼王投來的目光,心中頓時一驚。
他已經明白了五大鬼王的意思。
更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看來你還有族人……你想讓他們通風報信?”
祖問秋看到這一幕,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也是和你一樣的重瞳么?”
重華無聲地擋在幾人的前方。
盯著祖問秋,淡然開口:
“贏我,我便告訴你。”
“呵呵。”
祖問秋不由得輕笑了兩聲,淡然道:
“你走不了,他們也走不了。”
“是么?”
重華不置可否,下一刻,他抬手一抓!
遠處停留在遠處的翻明忽地張口,吐出了一個渺小無比的身影!
祖問秋目光一凝!
然而幾乎是一瞬間,這身影便已經落入了重華的手中。
五指扣在這身影的頭頂之上!
這身影慌亂無比,卻驀然看到了祖問秋,頓時面露狂喜:
“七師伯!快救我!快救我!”
祖問秋原本還笑著的面容不由得難看了起來,目光落在這身影身上,又看向重華,咬牙道:
“放了吉師侄!”
重華面色平靜:
“讓他們走……這個吉無咎,我給你留著。”
祖問秋也沒有心情再露出虛偽的笑容,冷著臉沉聲道:
“他們走不掉的!”
“是么?”
重華仍是不置可否,卻驀然收緊五指!
吉無咎的頭顱瞬間變形!
甚至面門上都爆出了一團血霧。
肉身的傷勢并不影響吉無咎的狀態,然而這樣的舉動卻讓吉無咎心頭大亂,更加驚慌:
“七師伯!師父已經死了,您難道還要看著我死嗎!若是讓師祖知道……”
“住手!”
祖問秋斷喝一聲,雙眸冰冷帶著一抹戾氣,死死盯著重華。
“我讓他們走!你放了他!”
重華平靜道:
“成交。”
聽到這話,被扣住頭顱的吉無咎頓時松了一口氣。
而祖問秋也同樣輕輕撥弄手中的劍器。
下一刻,籠罩在四周的道域,緩緩分出了一處通往外界的通道。
云七和五大鬼王相視一眼,隨即看向重華。
他是有決斷之人,明白眼下的局面已經不是他們所能應對的,盡快離開,將情況告知給主人的化身,才是當務之急。
當下沉聲道:
“主人,保重!”
說罷,決然轉身,迅速朝著祖問秋道域之外飛去!
五大鬼王亦是神色鄭重地朝著重華行了一禮,隨即極速離去。
他們還要第一時間帶著百鬼山的人逃離駐地。
目送著六人快速離去,祖問秋面無表情地盯著重華,冷冷道:
“答應你的,我已經做了,現在是不是該你將無咎放了?”
聽到祖問秋的話,重華隨意地松開了手掌。
被封去修為的吉無咎無力地漂浮在虛空中。
祖問秋見狀,連忙抬手一招。
吉無咎當即便迅速飛去。
眼看著終于脫離了重華這個大魔頭的控制,吉無咎幾乎要喜極而泣,卻還是連忙解釋道:
“七師伯,方才是無咎辭不當……”
“我知道,我知道。”
祖問秋臉上浮起了一抹笑容,伸手相迎。
卻在這一刻,吉無咎的身后,近在咫尺處,卻驀然爆發出了一團恐怖的血氣波動!
吉無咎雙眸瞬間瞪圓,汗毛直立!
驚怒道:
“你背信……”
而這一刻的祖問秋卻雙眸平靜如水,這一瞬間,伸出去迎接吉無咎的手掌,卻驀然變化,無聲地將已經飛到近前的吉無咎,輕輕一推,擋在身前!
嘭!
吉無咎的身軀擋在了那股驚人波動的前方,瞬間化作了一團血霧,在這血霧當中,一道身影無聲沖出,劈掌便朝著祖問秋拍下!
吉無咎殘破的半截頭顱飛落,在虛空中滾了幾下,那雙眼眸瞪大,無聲地盯著祖問秋,寫滿了驚愕和茫然,似乎無比困惑于祖問秋的舉動。
卻終究還是黯淡了下去。
祖問秋卻冷笑一聲,劍器如影,便如凡俗劍客一般,舉劍相迎。
幾個極為短暫的交錯之后,重華的身影飄落向后方。
衣袍被斬破了幾處,露出了其中幾道血痕,卻迅速愈合。
盯著面前沒有半點影響的祖問秋,他雙眸微瞇,語調帶著一絲不解:
“你既然不在乎這個吉無咎,為何卻又要任由云七和五鬼王他們走?”
祖問秋緩緩收起劍器,嘴角微微浮起,盯著重華的眼眸,露出了一抹悠然的笑容:
“因為你啊……你這雙重瞳,可是個不得了的東西。”
“別人或許不知道,可三界之中卻完整地記錄了許多萬年前,仙人大戰的經過,其中一位隕落的仙人,便是和你一樣的重瞳,曾經這雙眼睛也出現過幾次……如今,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知道,你一定是從仙絕之地出來的。”
說話間,他的眼中帶著幾分激動和狂熱:
“告訴我,仙絕之地內有什么?你和傳說中的仙人,又有什么關系?”
重華微微沉默,卻忽地開口問道:
“為什么不會是來自仙人關之外?”
“仙人關外早有人……呵呵,你在套我話?”
祖問秋下意識開口,卻又猛然頓住,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盯著重華,隨后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