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找了。”
綠衫少女頓時眼睛一亮:
“娘來了!”
話音剛落,但見一位素衣女子從殿外走了進來,面若微霜,冷艷脫俗,見到綠衫少女,冷淡的臉上多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隨后看向重華:
“你準備走了?”
重華看見來人,微松了一口氣,點頭道:
“余師姐……我來界內的目的已經達成,再留在這里也并無益處,該是時候走了。”
這百余年來,北俱蘆洲已經徹底完成了統一,不再有聽調不聽宣的部落存在,這當中倒也并無多少阻礙,原因也很簡單,他的實力壓倒性的強橫,根本不需要在乎一些人在暗溝溝里的想法和計劃。
不過移風易俗,將諸多制度深入人心,卻還是費了不小的力氣。
當中最重要的,便是建立了能夠穩定培育出五階乃至六階巫人的制度。
而這也是他不辭辛苦,接管北俱蘆洲的重要原因。
同樣重要的,便是他對《真武經》第七層的鉆研,也到了一個極限。
他停留在七階中期,已經足有三十余年。
想要繼續往上探索,卻覺底蘊匱乏無力。
是以很早之前,他便已經有了離開的想法。
余無恨也多少知道重華如今面臨的困境,是以聞也只是微微皺眉,隨后問道:
“你走之后,這里又該如何?余禺又該如何?”
綠衫少女聽到自己的名字,連忙豎起了耳朵聽著。
重華看了少女一眼,沒有多少遲疑,說出了自己的安排:
“她諸多事情其實都懂,但終究還是經歷太少,等我走后,便接替我的位置,好好磨礪下心性。”
綠衫少女聞,頓時像是炸了毛的貓兒一般,氣惱道:
“我不要!”
“我要跟著爹!”
“胡鬧!”
余無恨呵斥了一聲,隨即看向重華,正色道:
“你走之后,且安心參悟前路,我會替你看著她。”
“娘——”
綠衫少女不滿道。
“大人說話,小孩莫要開口!”
余無恨回頭瞪了綠衫少女一眼。
她不是為了重華考慮,而是擔心若是耽誤了重華參悟更高層次的道路,也會影響到余禺的未來。
畢竟,眼下唯一有可能走通真武這條路的,便是重華了。
重華點點頭,對于余無恨釋放的善意根源,倒也心知肚明。
不過他并不在意。
只是特意交代了余禺:
“過些日子,我便會離開,到時候巫族便都看你了。”
余禺聞,雖然心中極度不愿,可看著母親微微沉下的臉,也只好無奈地點點頭:
“是,爹,我知道了。”
……
萬法峰,珠子秘境外。
一身土黃道袍的汲嬰立在秘境的出口處,神色微有些憔悴,只是目光卻一直盯著秘境,面露焦急之色。
直到秘境出口處,終于浮現出了一道陰影,隨即一道身影便從其中跨了出來。
一身青袍,頭戴玉勝,面容平和安寧,卻又多了一絲俊秀、神秘的味道。
緩步走出,看見面露憔悴之色的汲嬰,輕輕頷首:
“情況我已經知道了些。”
汲嬰看到這身影,也不由得一下子松了一口氣,臉上擠出了一抹難看的笑容:
“副宗主,總算是等到你出關了……不過事情有些麻煩,咱們還是邊走邊說吧。”
王魃倒也沒有拒絕,點點頭。
兩人隨即飛出了萬法峰。
汲嬰也開口說起了情況來:
“……這次將你從閉關中喚醒,也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了。”
“自數十年前開始,便出現了一些修士性情大變,道域不受控制的情況,不明原因,也毫無規律。”
“一開始只是一些化神修士偶爾失控,可前段時間開始,先是長生宗的安長壽轉世道域失控,出手傷人,幸而被梁無極及時出手制止,隨后便是一些煉虛修士也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失控……”
“再后來,齊晏、靈威子、關傲……他們也都陸續失控。”
王魃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汲嬰,面色少有地凝重:
“師叔他們也都失控了?”
他剛剛出關,只是隱約察覺到了一些東西,因為感應到汲嬰在等著,是以也并未仔細再去回溯。
然而此刻聽到汲嬰的話,他才明白這場變故究竟有多嚴重。
他立刻沉聲道:
“他們現在如何?”
汲嬰語氣沉重地回道:
“現在恢復了,不過隨時可能再度失控。”
王魃微微松了一口氣,隨即又迅速問道:
“這失控具體是什么樣子?”
“現在又有多少人出現了這般情況?”
汲嬰語氣更加沉重:
“失控的樣子,隨時可能看到,至于人數,道場內的化神和煉虛修士……”
他頓了頓,聲音中帶著一絲沉郁:
“有近乎三成失控過。”
“三成?!”
王魃吃了一驚。
“怎么會有那么多?!”
汲嬰緩緩搖頭:
“我們也不太清楚,近來反正是越來越多……”
正說著,他和王魃皆是下意識看向了不遠處的一座山頭上。
一座二階道域驀然升起!
轟然朝著四周橫掃而去。
汲嬰毫不遲疑地抬手便朝著那座山頭抓去,同時快速道:
“這就是失控的樣子!”
王魃卻看得真切,那山頭上的一尊修士,此刻雙眸之中,隱隱有重瞳閃爍,卻毫無半點情緒的波瀾……
“重瞳道人?!”
王魃心頭一震,但隨即便發現了異常:
“不……不對!看起來卻更像是……師姐當初道域失控的樣子!”
心中又驚又疑。
而汲嬰如今道域已經到了四階,出手之下,輕松便鎮壓了那位失控的煉虛前期修士。
那人也搖晃著腦袋,驚醒過來。
王魃目光掃過四周,隨即微有些疑惑:
“怎么沒見到師兄出來解決此事?”
汲嬰聞,遲疑了下,隨后道:
“宗主他不久前也差點失控,最后關頭他自己控制住了,如今自封于純陽宮中,便是他讓我去將你喚醒。”
“連師兄也……”
王魃神色不覺沉重了許多。
有了這個插曲,兩人腳步則隨之加快,轉眼便已經到了純陽宮前。
感受到純陽宮四周的陣法氣息,王魃微微皺眉,隨即直接走入了宮殿之內。
殿內只有趙豐橫劍膝前,正閉目凝神。
察覺到王魃的到來,他緩緩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一雙重瞳,重瞳深處,隱隱帶著一絲淡漠。
“師兄,怎么回事?”
王魃也顧不上寒暄,立刻出聲問詢道。
趙豐微微搖頭,淡聲道:
“道域,不受控制了。”
他口中說著,同時輕輕掀開了衣袍的一角。
隨后露出了隱隱有些虛化,彌漫著道意的元神……
元神,仿佛已經被道域所融合!
“這……”
王魃心頭劇震,眼前趙豐的情況,讓他一瞬間便想起了那些補天的修士。
腦海中如雷光閃過,他猛然驚醒:
“是仙人之血?!”
趙豐淡然搖頭:
“不知道。”
感受著趙豐體內情緒的衰微,王魃心中愈發沉重,隨即想到之前余無恨失控時的景象,他心中一動,當即便從袖中取出了數十顆蓮姑的蓮實,一股腦都給了趙豐的元神。
隨后目光緊緊盯著趙豐的元神,同時感應著趙豐情緒的變化。
果然,當這些蓮姑蓮實都融入之后,他很快便察覺到趙豐情緒變得活躍了起來,元神也重新變得清晰,元神中的道意,竟也漸漸沉寂了下來。
一直關注著的王魃,心中又驚又疑:
“真的和師姐之前的情況好像,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等等,師姐似乎后來便再沒有失控過了……”
他心中一驚,隨即也顧不得看顧趙豐,迅速飛出了純陽宮,傳訊給界內的余無恨以及道場內的姜宜。
他自己則是迅速查看了下鎮守在界內的大福。
在大福的身上,他看到了那頭依舊酣睡中的粉紅兔子。
“看來果然不是它。”
雖然沒有感受到災瘟之氣,但波及到那么多人,他也擔心會不會是這頭瘟魔所致,不過眼下卻是可以排除了。
而與此同時,姜宜離得近,倒是很快便趕了過來。
她身上的道域氣息倒是還停留在三階的樣子,顯然越是往后,即便是有界海星辰圖的幫助,想要快速提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看到王魃,她當先便神色凝重地張口說了一句話:
“還記得我和你說起過,重淵祖師曾經有,渡劫之下,不可輕易涉足界外,一旦去往界外太久,便極易犯下‘貪’之一戒,反受其害,甚至禍及性命。”
王魃頓時點頭:
“我要說的也是這個,可是道場內真正離開小倉界的人其實并不多,在外長時間逗留的人,也少之又少,我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何他們會出現和師姐一樣的情況。”
余無恨在界外數千年,的確符合重淵祖師所說的情況,雖然不明白他所指的‘貪’是什么意思,但余無恨的確是頻頻失控,若是一直下去,很可能真的便會禍及性命。
可道場內的修士們卻并未長時間在界外行走,何況若以時間來推斷,他反倒才是小倉界內最有可能出現問題的人。
但結果卻并不是。
面對王魃的困惑,姜宜一時間顯然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釋。
而很快,余無恨也匆匆飛來。
她已經從王魃的傳訊中知曉了道場內發生的這場驚人變故,未等王魃開口,她便直接道:
“我的確已經很久沒有失控過了……或許是因為我元神中有一些可以鎮壓元神的先天道寶。”
王魃一怔,立刻便想起了之前重瞳道人為了給余無恨治傷,特意安排了不少對元神有益的寶物。
“難道是因為元神?”
他第一時間,便想起了秘境內培育的那些蓮姑。
然而想到近乎三成的修士都出現了失控,光憑秘境內的那些蓮姑,根本是杯水車薪。
他心頭便不由得沉了下去。
腦海中無數信息在徘徊、分解、重組……
“等等……界亂之海,有不少界域崩毀……百鬼山……百鬼界……”
就在這時,他心中一動,隱隱間意識到了什么:
“百鬼山,莫非便是一方世界隕落后殘留的勢力?”
“這么說的話,那個庖尸鬼王又是如何能夠在界外安然成長到合體境界?”
“除非……他們有解決元神不足的辦法?!”
想到這,他心中頓時有了想法。
而也幾乎是同一時刻。
一道帶著鋒芒和傲然的聲音驀然響起:
“便由我去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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