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便是云天界?”
渾渾噩噩中。
申服艱難睜開了雙眸。
入目便是一片黑乎乎、比起小倉界要高遠得多的天空。
“這是……夜晚么?”
沒有星辰,沒有明月。
也許是剛蘇醒的緣故,看什么似乎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但四周傳來的洶涌靈氣,卻讓他忍不住生出了一股暖洋洋的感覺。
那是從未有過的特殊感受。
“不愧是云天界!”
心中贊嘆了一句。
正要起身查看周圍的情況。
一道幽冷的聲音,卻驀然響起,明明他不會對方的語,可其中的含義卻清晰無比:
“你終于醒了……既然醒了,那正好便跟我走吧!”
有人!
申服心中一個激靈,本能便要調動法力和道域護體。
然而讓他心頭一緊的是,元神之中的法力竟是空空蕩蕩,毫無反應。
“別費勁了,你那元神和道域早都被封了。”
似是察覺到了申服的動作,那聲音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道:
“也算是你運道不錯,剛飛升便遇到咱們攻打云天界,不然你這一身精純魔體在云天界壓根成長不起來。”
“攻打云天界?!”
申服心中劇震!
云天界一直是小倉界修士們夢寐以求卻求之不得的得道之地。
對方是什么來歷?
竟然能夠攻打云天界?!
心中吃驚間,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浮了起來。
隨后便察覺到一道身影立在自己的旁邊。
他極力扭過頭,只在余光中,看到了一尊籠罩在純白圣潔光華中的身影。
這純白光華如有玄妙,申服只是看了數眼,竟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意識恍惚中,他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你、你們是什么人?”
“我們?”
籠罩在白色圣潔光華中的身影微微一頓,隨后語氣中悄然多了一抹神秘和崇敬的味道:
“九天十地,無上真佛!”
……
天邊泛起了一片魚肚白。
一道身影卻驀然落在了王魃的身邊,踩在海面上,掃了一眼王魃身旁如小奶狗一般小心張望的血麒麟,以及四周海面上隨著海浪微微搖動的空酒壺,微微皺眉,隱隱間意識到了什么,只是也來不及安撫,低聲道:
“師弟……大日遲遲不升,是否是小倉界內的規則仍未恢復有關?”
“是師兄啊……大日?”
躺臥在粼粼海面上的王魃帶著一股酒意,聞掃了一眼天邊盡頭處。
雖有放亮之勢,可早該出現的大日,卻并未有如往常一般升起。
王魃斜撐在海水上,緩緩坐起,笑著隨意地揮揮手,衣袍上蘸著酒氣,揮動間將眼底少許的落寞與黯然遮掩。
神態上卻多了幾分之前不曾有過的灑然與狂放:
“無妨……我喚它,它便來了。”
趙豐眼見王魃似是仍未從酒醉中清醒過來,沉聲道:
“師弟,這不是在開玩笑,大日不升,陽氣不成,四大部洲得不到滋養,如何能做到萬物復蘇?”
王魃不由笑了起來,伸手搖搖晃晃點了點趙豐,似仍有醉意:
“師兄你不相信是不是?”
趙豐微微沉默,他本不喜辭,也少有遇到這般情況,一時卻也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能再次肅然道:
“師弟,速速清醒!”
王魃聞,不由大笑:
“師兄莫非以為我還醉著呢?”
說罷,也不等趙豐反駁,抬手懶洋洋朝著那東方天邊盡頭處輕輕一招:
“好鳥兒,過來!”
“鳥兒?”
趙豐一怔。
隨即便見一道生有三足、金燦燦的金烏身影振翅掠過遠方,隨后竟是徑直朝著天邊處飛去。
下一刻。
天邊頓時便有一輪明晃晃、紅燦燦的大日,在海天之間,遙遙升起。
浮光躍金,煌煌耀目。
“這便成了?”
趙豐怔然看著天邊的那團火球。
大日蘇醒,陽氣滋生。
整個天地間開始彌漫著勃勃生機。
他又忍不住轉過頭看向面前如狂士一般仍懶散躺在海面上的王魃。
微微張口,卻已然不知道該作何語。
天地日月,便在師弟的一念之間,這是何等的自在境界?
只是心中卻轉而又生出了一縷擔憂。
他和王魃一路從東圣宗走來,生死之交已經不足以形容,深知王魃性子向來內斂低調,少有刻意在別人面前顯圣的習慣,如今卻放浪形骸,必是有緣由在。
他也沒有遮掩,掃了眼旁邊的血麒麟,隨后便看向王魃,聲音低緩了些:
“師弟,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趙豐的話,讓王魃的身軀,不易察覺地輕輕顫了一下。
他微微避開趙豐的目光,雙眸放空,倒映著天上的云朵。
臉上方才刻意做出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似是自語:
“師兄,你說,要是這片天地,沒有了修士,會如何?”
“沒了修士?”
趙豐眉頭微微皺起。
這不是真武者們所期待的未來么?
他微微搖頭:
“除非天地末法,位格降至極點,否則人皆有求生之心,修行長生之道,斷不會滅絕。”
“是啊,眾生惜命,若能多活,誰不愿意呢?”
王魃躺在海水上,四周的波浪到了他周身,便化作了微微的波漾,倒映著大劫之后的第一片藍天。
他卻又開口問道:
“那你說,若是從此之后,此界再不準修士飛升,又會如何呢?”
“不準修士飛升?!”
趙豐一怔,腦海中不由得思索了起來。
“修士皆以飛升上界為夙愿,若是不準飛升,小倉界內必生內亂……師弟,你這是……”
他隱隱間意識到了什么,目光帶著一絲吃驚看著王魃。
王魃卻仍沒有看他,雙眸靜靜看著天空中掠過的一片白云,呢喃低語:
“那你說,為了一個人的執念,不準修士飛升,斷絕修士之路……”
他輕輕轉過頭,迎向趙豐震驚的目光,露出了一抹笑容:
“這么做的話……師兄你還會如從前那般支持我么?”
趙豐心頭一震。
卻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認真仔細看了看王魃,隨后輕輕搖頭:
“師弟……我記得,我很久之前便曾說過……”
他目光盯著王魃的眼睛,認真道:
“我志,從不在長生。”
王魃看著對方眼中那無論何種磨煉都無法磨去的純粹與堅決。
兩人互視,這一刻,皆是明白了各自的心意。
彼此會心一笑。
一切盡在不中。
見王魃心結打開,趙豐也不耽擱,語速飛快:
“我還有事,要去安排了……深海里,那株不死神樹還沒打撈上來。”
王魃點點頭。
起身目送著趙豐消失在視線中。
一道身影也隨即浮現在了王魃的面前,面容不斷變幻,最終定格在了顏文正的模樣,略有些焦急道:
“小友,怎地還不動手?若是等那先天神魔來了,再想離開便遲了!”
王魃神色從容,酒氣已然從他的身上盡數消失,淡聲道:
“天地初立,四洲不穩。”
“如今才正是時候。”
“怎么做?”
倉浮子忍不住問道。
王魃輕輕一笑。
袖中飛出了三分之一塊的玉碟。
玉碟之上,流光滾動。
在倉浮子驚愕的目光中。
四周海面上的靈氣,迅速涌向了天空。
而那個方向,赫然便是界膜內的太一道場!
也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整個小倉界內的所有靈氣,竟是盡數涌向了太一道場中!
不止是靈氣,道場中萬象宗的道意靈獸們紛紛爆體,補足道場。
四周界膜之中,亦有大量尚未完全被小倉界吸收的殘損道意涌入其中。
這一刻,太一道場轟然開始了擴張和晉升!
千里,萬里……
“你、你……你這是要做什么!?”
倉浮子面色驚變,暗扣那另外兩塊玉碟碎片,幾乎要忍不住將王魃手里的那塊給奪回來。
“要出遠門了,自然得多備些干糧。”
王魃卻面色淡然地回道。
四大部洲,以及海上打撈的修士們這一刻,也同時感受到了四周靈氣的極速消失。
不由得面色驟變,人心惶惶。
唯有趙豐已經有所察覺,知道是王魃所為,第一時間便安撫眾人。
同時加快打撈海中之前大戰殘留下來的寶物。
“找到須彌長老的劍器了!快!”
“不死神樹也撈上來了!”
“……”
“所有人,速速撤往道場!”
一眾化神修士們當先感受到了一股被天地鎖定的感覺,無不色變。
那種感覺,與之前那次天裂之后的情況,幾乎如出一轍!
“天地……又降格了?!”
伴隨著靈氣的極速消失,整個小倉界就仿佛是失去了支撐的空酒囊,開始了凹陷和收縮。
大地不曾收縮,但彼此間的海域卻小了許多。
天穹也如同皺巴巴的橘子皮。
好在天地已經穩固,這樣的變化并未影響到四大部洲。
而這樣的驚變,不光是幸存下來的修士們惶惶不安,便是倉浮子的臉上亦是極速地變化!
“你將所有靈氣都收走了,還刻意降低位格,這是為何?”
王魃平靜回道:
“你不是說,若非界域衰落,幾乎無法離開原處么?”
“現在,它應該可以動了。”
倉浮子一怔。
下一刻。
它的意念一瞬間便穿越了無窮的距離,穿越了界膜,來到了小倉界之外。
伴隨著小倉界的大面積收縮。
原本只有小倉界一半大的那只大鳥,雙翼展開,如今卻隱隱比小倉界還要大上一些!
此刻大鳥飛至小倉界的下方,巨大的脊背和雙翼,貼住了小倉界,猛然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