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也在這崩塌中,緩慢熔煉出一小截新的地脈源頭。
“最適合重塑地脈的,還得是土法,可惜……”
邵陽子微微搖頭。
在場眾人無人擅長土法,但好在大家境界皆高,是以紛紛下場。
只是他們很快便發現了皇極洲的地脈是和天漠洲、鏡緣洲都連在了一起。
如今三洲地脈皆已垮塌,即便以他們的境界和人手,卻也無法同時重塑三洲地脈。
無奈只能取天漠洲的一部分,鏡緣洲的一部分,以及整個皇極洲的地脈,匯成了一塊。
彎彎曲曲,支線貫通流暢的全新地脈迅速形成。
而天漠洲殘余的地脈飄向了北方。
鏡緣洲殘余的地脈,飄向了南方。
同一時刻。
風臨洲上,也同樣面臨著這樣的問題。
汲嬰雖然擅長土行,但境界只是化神,想要重塑地脈,還有些力有未逮。
即便合杜微等人之力,卻也收效甚微,眼看著地脈加速垮塌,新生的地脈卻根本不堪大用,都是焦急無比。
虛立在小倉界至高處的王魃將下方的變化都看在眼里。
心中沉肅。
小倉界內如今可用之人,還是太少了。
他雖然擅長土法,可以重塑地脈,但想要以一己之力,重塑整個小倉界的地脈,幾乎不太可能。
“還有什么別的辦法?”
心中極速思索,卻終究沒有更好的思路。
正欲落入風臨洲,出手重塑地脈之際。
下方忽地傳來了一道淡然平靜的聲音:
“我來助道友一臂之力。”
王魃一怔,心頭瞬間涌入了無數的畫面。
八重海……白衣女修……白龍入界膜……
這一刻,心中悵然之情一閃而過。
“她終究還是……”
一身黑色鱗袍的元磁道人卻是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面容平靜無波,雙眸如海如淵,深邃難測。
語氣淡然:
“地脈之事,便交給我吧。”
話音落下,一輪灰色的元磁道域便即迅速擴散向四面八方。
王魃心中頓時一定。
昔日李月華曾借助其身軀,完成了拔地三千尺的壯舉。
元磁道人全程感受,幾乎稱得上是被李月華手把手教了一遍。
是以放眼小倉界,如今無人能比元磁道人更懂如何調用地脈。
元磁道域散開,很快竟發生了出乎王魃意料的事情。
元磁道域竟很快便自然而然地與天地相融。
小倉界的天地,仿佛對元磁道人放開了諸多限制,任其予取予求。
王魃雙眸微瞇。
元磁道人卻神色平靜。
與天地相融的感覺,他再熟悉不過。
輕松調用著周圍天地之力,如臂指使,一念落下。
萬象宗宗門被直接送入了天穹界膜中的太一道場內。
下方的風臨洲迅速消融不見,只余下一座道觀,以及一艘巨大的渡劫寶筏,和懸立在天空中的諸多修士身影。
“嗯?”
就在這時,元磁道人注意到海中漂來的天漠洲地脈。
也不浪費,徑直調入風臨洲地脈之中。
破碎的地脈于海波中迅速重塑凝成。
大地生出,山川、河流、平原、湖泊……一一形成。
只是其上一片荒涼,寸草不生。
若要恢復至昔日百草豐茂之態,不知還要過去多久。
眾身影看著下方轉瞬間滄海桑田,皆是心神激蕩,似有所悟。
正在這時,北方天柱,轟然傳來了沉沒的聲音。
王魃抬頭朝北望去,面色一沉。
“北方本是靠玄龜鎮壓,如今玄龜化作玄武,可是天柱無有地脈支撐,果然支撐不住。”
元磁道人似也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
元磁道域罩住新生的風臨洲,強行往北挪去!
生生撐住了玄龜巨足所化的天柱!
“還有東南西三座天柱……”
心念電轉,元磁道人遙遙望向東方。
那里,皇極洲以及部分天漠洲、鏡緣洲在邵陽子等人的熔煉之下,已經重新誕生出新的地脈。
撐起了東方天柱。
心中一定,隨即也不遲疑,元磁道域移向南方。
中勝洲雖有一洲之地,但地方不大,想要撐起南方天柱也不容易。
當下他將鏡緣洲的部分地脈揉入中勝洲中,重復之前。
又將西邊三洲揉為一體。
四方地脈既成,東南西北四極天柱,便都有了支撐。
元磁道人和王魃立在至高處看著這全新再造的四大洲陸,神色莫名。
元磁道人忽地開口道:
“四大部洲代替小倉界九洲,如今也該有個合適的名字。”
“便分別喚作:東勝神洲、西牛賀洲、南瞻部洲、北俱蘆洲……如何?”
聽到這四洲之名,王魃神色一怔,倒也并未反對。
卻見元磁道人朝他看來,平靜道:
“地脈已成,接下來便靠道友了。”
王魃收回心神,輕輕頷首:
“道友辛苦。”
說罷,抬首望去。
天穹之上,盡管界膜正在極力自我修復,可仍是有無數細小的碎片落下,砸落在四大部洲之上。
一時間山川崩毀,大河斷流……
王魃掐指一算,微微點頭:
“時候到了。”
隨即抬起衣袖,一者化作了諸多邪神,一者則是一張卷軸迅速飛出,徑直飛向了太一道場。
話音落下的同時。
太一道域內。
破損的萬象宗,封閉的萬象經庫驀然洞開。
隨即一尊滿頭白發、垂垂老矣的儒士身影踏著無數神紋,緩步走出。
周身神紋流轉,星辰閃爍。
只是剛一出來,他便察覺到了四周宗門的異常。
目光怔然:
“這、這怎么會變成這樣……”
而就在這一刻。
一張星辰流動的卷軸徑直從天外飛來,落入了他的手中。
王魃的聲音也同時在他耳邊響起:
“東陽。”
白發老邁儒士一怔,連忙恭敬行禮:
“老師請吩咐。”
卷軸之中,王魃的聲音悠悠道:
“我著你在萬象經庫中遍覽群書,數百年時間,不曾授你其他修行之法,你可怨我?”
宋東陽連忙深深一禮:
“老師此舉,必有深意,東陽得賴老師點化,心中又如何能有怨懟?”
王魃對宋東陽的回答似是頗為滿意,隨后正色道:
“著你邊覽群書,便是為了讓你于這諸多前輩典籍中,領悟神紋之道,與你星辰之道相合……今日正當用時。”
聲音微頓,宋東陽手中的畫軸也微微一震,隨后道:
“此寶名為‘周天星辰圖’,對應小倉界周天。”
“命你代天敕令,冊封護天正神。”
宋東陽微微一怔,低頭看著手中的畫軸。
這一瞬間,心頭無數念頭生出,卻又在剎那恍然。
隨即雙手捧起畫軸,舉過頭頂,躬身朝著道場之外遙遙一拜:
“遵老師法旨,東陽領命。”
下一刻,他神識攝入其中,頃刻便煉化了此物。
手擎畫軸,緩步行至道場之外。
每行一步,肉身便衰敗幾分。
直至七步之后,肉身如枯骨塌落,只余下一道神魂虛影仍舊手持畫軸,走出界膜。
入目便是簌簌落下的天穹碎片,以及天穹之上,始終都不曾愈合的界膜。
星辰黯淡,天穹難足。
宋東陽雖然目露震撼之色,但心中卻已經有了幾分明悟。
當下輕輕一拋那周天星辰圖。
畫軸迅速蔓延張開,竟好似與整個天穹相重疊。
一瞬入夜!
但見三百六十五顆星辰明暗不定,微微閃爍。
他默念禱詞。
這一刻,被王魃放出來,以母神為首的一眾邪神,皆不由心有所感,仰頭望去。
群星璀璨,卻似又高位空懸。
而在這群星中,又有一尊白發儒士手托畫軸,目光燦星,似是朝祂們看來,含笑開口:
“諸位,此時不歸,更待何時?”
話音落下。
巨大胎盤中的母神意識卻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小倉界本源的呼喚之感,當下便朝著群星飛去。
很快便落在了其中一顆星辰中。
星辰之上,頓時生出了一個好似敕令一般的神紋。
這一瞬,母神由邪入正。
冥冥之中,自有源自西牛賀洲,也就是舊西三洲之地的眾生香火滾滾而來。
代天敕令。
其余邪神們也都紛紛落入。
只是邪神數目眾多,三百六十五周天之數于祂們卻是遠遠不夠。
是以許多邪神也只能成為‘護天正神’的從屬之神。
而更關鍵的是,仍有數個星辰卻始終空懸。
不過即便如此,諸多邪神入主周天星辰,借星辰圖融于天穹界膜,便仿佛填補了某種空缺,頓時便加快了天穹界膜的愈合速度。
直至宋東陽的虛影也化作了一道流光,飛入星辰圖內三垣居中的的‘紫微星垣’內,星圖亮起,連成一片,少許的天穹碎片跌落也終于不復存在。
所有人皆是肉眼可見地看到星辰間那些碎裂的黑洞、縫隙在迅速縮小、愈合……
“這就……好了?”
幸存下來的修士們,不管是萬象宗門人還是那些散修……全都呆愣地看著天穹上僅剩的寥寥黑洞,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師弟,天地大劫,這就渡過去了?”
看著無聲出現在面前的王魃,趙豐猶自感覺有一絲不真實。
王魃輕輕頷首,只是臉上卻出乎意料地并無多少喜悅之色,沉聲道:“所有萬象宗弟子,都立刻入道場內!”
所有人都是一怔。
但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人會質疑王魃。
唯有趙豐神色凝重地看向王魃:
“師弟,怎么回事?”
王魃輕嘆一聲,神色莫名,沒有第一時間便回答趙豐的疑問,而是抬頭看向天穹的某一處。
聲音低沉,似是喃喃自語:
“外劫已了。”
“如今,該是去見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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