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鬼市?”
港口前的修士們頓時一愣。
他們自是知道這玲瓏鬼市,不過一直沒人朝這方面想。
經此提醒,頓時都醒悟過來。
有人忍不住朝著人群中一位始終不曾開口、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寬厚老叟,恭敬問道:
“譚真人,您在廣靈國地位非比尋常,您看呢?”
眾修士頓時朝老叟看去。
只是察覺到對方身上的金丹氣息,紛紛起身行禮。
感受到眾人期待的目光,老叟性格寬和,微有些猶豫之后,還是開口道:
“諸位不必多禮。”
“倒也不瞞諸位,我所知比諸位稍多一些,這玲瓏鬼市乃是前些年忽然冒出來的,對外放出了不少珍貴的丹藥、靈食,據說還有兩位元嬰真君坐鎮……這要說是沒根底,顯然不可能,背后聽聞是大晉那邊的大宗門,定期也會招人,不過他們要求頗高,一般人不容易進去。”
“竟是大晉的?”
眾人頓時有些驚訝。
“大晉的坊市,竟能開到廣靈國來?大燕允許嗎?”
“是啊,以前不經常交戰嗎?”
老叟卻搖頭道:
“諸位有所不知,這也算是高階修士才知道的秘聞,早在十余年前,原始圣宗便和大晉那邊的宗門結盟了,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曾聽大燕那邊人提起過。”
“結盟了?”
眾人頗為吃驚。
隨即眼中亮起了一束光:
“那這么說,咱們若是前往北海洲僥幸得了什么寶物,也有希望去大晉了?”
有人不以為然道:“去大晉做什么?那里據說規矩特別多,咱們閑散慣了,稍不注意,說不定就要被懲罰。”
他的話,頓時惹來了知情人的反駁:
“呵呵,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晉那邊規矩多是多,可人家那邊靈氣充沛,若是成為大宗門的弟子之后,更是天天拿丹藥當豆子吃,修為蹭蹭蹭地往上漲,你修的是魔道不能去,可咱們練的都是尋常的功法,去了可是如魚得水。”
“哪會有你說得那么好……”
正說著。
眾修士忽然一凜。
身為修行者的直覺,讓他們紛紛抬頭望去。
但見天空之中,忽有一道身影朝著港口疾馳而來。
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那道身影便已經無聲落了下來。
一身淡紫法袍,豎著道冠。
氣息煌煌,令人觸目而生一股敬畏之感。
眾修士們忍不住側目避開。
可隨即便驚訝地看到方才開口的金丹老叟越眾而出,恭敬無比地拜了一拜:
“小修曾楷,拜見英郃(音同‘和’)真君!”
同時,人群中又有十余道身影飛出,朝著來人躬身一拜。
竟皆是金丹修士!
“真君?!”
其余修士聽到這稱呼一愣,只覺腦袋嗡了一聲,隨即下意識紛紛以大禮拜之:
“末修拜見真君!”
卻并未聽到什么回應。
只聽到一位金丹修士恭敬道:
“英前輩來此,晚輩無以招待,只盼前輩不嫌寒磣……”
一道清疏的聲音緩緩響起:
“可。”
良久。
他們才聽到老叟出聲提醒:
“都起來吧,英前輩他老人家不愿被人打擾。”
眾修士聞紛紛起身,卻驚訝地發現港口邊上,不知何時竟是已經立起了一座臨時洞府來。
雖是臨時,可外表卻精致奢華無比。
洞府之外,守著幾個方才行禮的金丹修士。
其中一位金丹修士臉上難掩喜色,看向其他人的眼神中,隱約多了一絲優越感。
這絲優越感,自是因為這座臨時洞府,便是他提供。
而其余人也都目露羨慕地看向他。
能和一位元嬰真君交好,其好處自是不而喻。
只是有了元嬰修士在場,港口前的修士們又都沉默了下來。
他們不敢出聲,生怕惹得那位真君不快。
元嬰修士一旦發怒,他們完全不敢想象會是有多駭人的場面。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修士們計算著時間,還是不由得紛紛起身,朝著遠處的黑沉海水望去。
海面上風雪飄飛,深處又似有大霧彌漫,便是他們也看不真切。
“這船怎地還未回來……”
修士們等得有些心焦。
北海之上時有極北寒流吹拂,且深海之中又不乏危險。
是以前往北海洲,須從海上走,也得要有一艘能夠抵御深海危險和極北寒流的海船。
黑水港倒是有這么一艘。
乃是廣靈國本地最大宗門‘海安門’所有。
只是這樣的海船,珍貴之處自不必多說,整個海安門也拿不出第二艘來,是以只能運送過去一趟之后,再回返而來,繼續運送。
海安門收取不菲費用,而散修們則是搏一次逆天改命的機會。
不過北海絕道維持的時間有限,如今已經過去了月余,海船遲遲未到,他們也都等得越發焦急起來。
這一日。
忽有一片祥云,從遠處飛來。
這祥云之上仙音吟誦,光華漫天,有若陸上仙宮一般。
只是其上的身影魔焰升騰,氣息猶如深淵一般,不作絲毫遮掩。
修士們只是目光稍稍觸及,便有種神魂都要被吞入的錯覺。
“是圣宗上修!”
廣靈國本地的散修們對這氣息并不陌生,頓時各個緊張起來。
原始圣宗對他們這些散修雖不至于喊打喊殺,但是在這些喜怒無常的上修們面前,他們天然便有種極度的不安全感。
而只是眨眼間,祥云便已然停在了港口上空。
有金丹修士,卻是看到了祥云上隱有四座宮殿,殿上各自寫著‘閻’、‘邊’、‘龔’、‘申’四個字。
唯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其中的‘申’字殿,有意無意中,似是遠離了其他三座殿。
仿佛受到了某種排擠一般。
“嗯?”
四座宮殿中,‘閻’字殿內,忽然響起了一道略有些意外的聲音:
“咦,英郃道友也要出海么?”
港口邊上的精致洞府處,英郃并未現身,洞府內卻是傳來他略有些清疏的聲音:
“原來是四位圣子,四位圣子是要去北海洲么?”
雙方都知曉彼此的身份,隔著宮殿、洞府便寒暄了起來。
猶如老友一般。
不過老叟等金丹修士,卻是隱約能從中感覺到,圣宗的圣子,似乎對英郃真君頗有些忌憚。
“北海洲?”
閻字殿內的聲音微有些疑惑,隨后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苦笑道:
“那倒不是,只是有位歹人搶了我師弟一件寶物,我等準備一起去將東西奪回來。”
“何人竟有如此能耐?”
英郃有些訝異。
“我亦不知,邊師弟渾渾噩噩間便已經著了道……”
閻字殿內的聲音說起這個來,也凝重了許多。
正說著。
下方卻是忽有一位年輕修士看向遠處的海面,激動道:
“船來了!”
年輕修士的聲音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閻字殿內,頓時便有一位頭戴冠冕的俊朗青年修士大步走了出來。
居高臨下,俯瞰海面上穿過層層霧靄的玄色鐵船。
這艘海船頗大,倒是堪堪能將港口前的眾多修士都帶上。
閻姓圣子卻看向港口邊上的精致洞府,微微抬手:
“英道友急著去北海洲么?”
目光緊緊盯著。
洞府內微微沉默,很快再次傳出了英郃的聲音:
“不急,我等的人還未來,圣子請自便。”
閻姓圣子微微一笑:
“如此便好,那閻某與三位師弟便卻之不恭了。”
其他三座宮殿里,也各自走出來一道身影,朝著臨時洞府行了一禮。
海船靠岸。
閻姓圣子當先飛落在了海船上。
其他圣子以及伴從、護道者紛紛落下。
“走,去北海海眼!”
一位元嬰魔修低喝道。
駕馭海船的修士先是一驚,在察覺到閻姓圣子身上的氣息后,卻也不敢多,連忙便調轉船頭。
岸上卻是終于有散修終于反應了過來,連忙焦急呼道:
“圣子!上修!捎上我!捎上我!我要去北海洲!”
閻姓圣子恍若未聞,在一眾侍從、護道者的簇擁下,徑直走入了船艙。
其他圣子亦是說笑著走了進去。
唯有跟在最后的一位腳步微頓,但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聒噪!”
船舷上一位元嬰魔修目光瞇起。
下一刻,方才叫喊的那個散修身上頓時一股魔火‘騰’地一聲躥起。
慘叫中,那筑基散修掙扎著朝深海奔行,想要借著北海之水澆滅身上的火,只是三息不到,奔行中的修士便化為了一捧白灰,迅速被風雪卷起,淹沒在皚皚白雪中。
海船無聲地往迷霧中的深海駛去。
只留下了港口岸邊一眾不敢語的散修們愣在原地。
北海絕道開啟一般也就一年左右,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唯一的一艘海船又被原始魔宗的這些圣子們強行征用,再去別的港口也已經來不及。
即便到了,沒有能夠跨越北海的海船,也是無用。
四十三年才有一次的逆天改命機會,便這般隨意地被圣子們踐踏。
在場的散修們只覺得心中有股無名之火在燃燒,卻又怎么也不敢真的燒出來。
憋屈、憤怒、無力……
唯有臨時洞府內,傳出來一道幽幽的嘆息聲。
又過了數日。
這期間,有些修士心灰意冷,無奈離去。
有些人卻日日站在冰凍的岸邊,眺望著迷霧中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海船。
而還金丹修士們,卻是都未離去。
他們很清楚,臨時洞府內的這位來歷神秘,卻實力驚人,甚至連魔宗圣子在其面前都隱約弱了一頭的英郃真君尚未離去,便說明還有轉機。
只是他們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讓英郃真君這般存在都在此耐心等待。
天日昏沉。
就在這尋常的昏沉天空中。
一道飛舟出現在了天邊盡頭處。
而就在這飛舟出現的同時。
精致的臨時洞府大門忽然被推開,一道淡紫身影從洞府內大步走出。
隨即升到了半空中,對著那飛舟上的身影鄭重一禮:
“英郃,見過總司主!”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