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霄不由得有些遲疑。
王魃面色平靜:
“見者有份。”
“可這不是掘穴海獺……”
“它不需要。”
王魃隨口道。
之后上前兩步,試圖將這位銀袍修士收起。
然而濃烈的元磁之力,令得儲物法器完全無法打開。
王魃看了眼旁邊的大福,微微有些遲疑。
但還是讓大福將其收入體內。
大福可以收斂、隔絕元磁之力,將之吞入后,便可以進入靈獸袋里。
“不許吸收他身上的元磁之力!”
“聽到沒有?絕對不允許!”
王魃再三叮囑道。
元磁之力很可能便是維持其在海障中肉身不變的重要原因。
大福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為難。
不過方才一口氣吸收了那么多的元磁之力,它也已經到了極限,眼下吸收的欲望倒不是那么強,當下也只能點了點巨大的腦袋。
王魃雖然還是不放心,但也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
只是王魃隨即才發現,對方的遺蛻能在這海底那么久都沒有被別的兇獸吞掉,不光是附近濃郁的元磁之力的緣故。
大福用盡全力,竟也始終無法將其撼動,甚至將其吞下后,大福的身體都完全無法挪動。
就仿佛這道身軀,完全是被固定在了這個地方一般。
不止如此,即便大福努力隔絕,可還是有強烈的元磁之力,從大福的體內散溢出來。
“莫非是他身上元磁之力太多濃郁的緣故?”
王魃思來想去,也只想到這個,當下便對大福道:
“這些元磁之力,你還能吸收么?”
大福頓時一個激靈支撐起了身體,連連點頭。
“不會撐著吧?”
王魃有些不太放心。
大福連忙搖頭,旋即閉上嘴巴,一陣用力之后,嘴巴兩側,竟是鼓起了一個大包。
不過旋即便又塌了下去。
“什么意思?你能把元磁之力存在這里?”
王魃有些不太相信。
見王魃質疑,大福頓時便低頭湊近了銀袍修士,這一次,它沒有再用藍舌舔,而是直接張開嘴巴,將其整個吞入腹中。
旋即它微微閉目。
下一刻,大福的嘴巴兩側,頓時便緩緩鼓了起來。
而隨著大福嘴巴兩側的鼓包慢慢鼓起,大福的身體,竟漸漸有了輕微的起伏。
與此同時,王魃敏銳地察覺到,四周的水流也漸漸變得湍急起來。
遠處,一頭頭兇獸似乎察覺到了變化,漸漸朝著這里靠近。
王魃心頭微凝,迅速對距離他很近的秦凌霄道:
“待會一定要抓緊我!”
秦凌霄聽到這話,微微沉默地點了點頭。
王魃旋即看向掘穴海獺,掏出了一瓶靈雞精華,摳了少許給了對方,旋即指了指白瓷瓶,又指了指腰間的靈獸袋:
“這個……進來就有……不進來……沒有!”
隨著交流次數的增多,掘穴海獺對于王魃這一套已經十分熟悉了。
只是微微遲疑了下,它便跳入了王魃的靈獸袋中。
眼見準備工作都已經妥當。
王魃再度環顧四周。
隨著四周水流變得越發湍急起來,原本渾濁的海水,竟隱約變得清晰了許多。
王魃掃了一眼,便看到四周的兇獸們,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悄然在四周游弋,隱隱圍成了一圈。
只是唯有一個方向,卻并無兇獸過來。
他頓時心中一動。
就在他收回目光,準備看看大福情況的這一刻,在激流沖起渾濁海水產生的白浪中,他忽然看到了一團約莫石磨大的黑色漩渦。
而在這黑色的漩渦中,他隱隱看到了無法描述的如淵黑暗,似是遼闊空寂的深處,和其中涌動的神秘物質。
那神秘物質從漩渦中緩緩流瀉,與海水交融,迅速便化作了一縷縷純粹的元磁之力……
“膜眼!”
“不!是余塵說的,真實膜眼!”
王魃心頭大震!
他猛然間便意識到,此刻距離余塵身死之時,恐怕已經過去了一兩千年。
而這么久的時間,余塵所預料的后人,卻完全沒有發現這里。
于是本已經被阻止的那道虛眼,終于在時隔一兩千年之后,成功化成了真實膜眼!
“趕緊走!必須趕緊走!”
王魃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只是轉眼之間,便遇上了和余塵相似的遭遇。
只是幸運的是,真實膜眼已經成型,他不需要像余塵一般,作出任何的犧牲。
他能做的,只能是盡快趕回風臨洲,向宗門匯報這件事。
而前提是,活著回去。
“大福!還沒好么!”
王魃怒聲道。
若是還不行,他直接就準備放棄了。
“嘶嗚!”
大福嘴巴兩側的鼓包已經幾乎有它的臉一般大,乍一看,幾乎以為是三顆頭顱一般。
它費力地移動了幾下。
令王魃欣喜的是,它的身上,終于不再有元磁之力溢出。
“干得好!”
四周的兇獸們越發躁動起來,距離也越來越近,甚至有膽大的兇獸,已經開始試探著靠近。
“抓住我!”
王魃低喝一聲,旋即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將大福收了起來。
而就在這一瞬間,失去了余塵肉身的支撐。
附近的水流瞬間變成了海障應有的狀態!
速度陡增!
轟!
王魃只覺得耳邊一聲劇烈的轟鳴,猶如地崩山摧一般!
轟鳴中,他只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
旋即便是無數道極速的激流撞擊著他身上的寶光。
寶光瞬間被擊穿。
只是隨即他的身上,又立刻亮起了十數道法器寶光和符箓光芒。
整個人不受控地被水流沖了上去。
而與此同時,四周的兇獸們卻在激流中如履平地,迅速朝兩人靠近!
危急關頭,王魃卻心如止水。
身體這一刻,竟漸漸在激流中把握住了一絲規律和契機,水流隱隱變成了助力,迅速斜推著他,往那處沒有兇獸的地方飛去!
他自然沒有千流峰的本事。
可是壬水峰的《云水真空訣》本也是一門水行化神功法,對于水流的利用即便沒有千流峰那般出神入化,卻也是個中強手,王魃好歹也將其入了門,在這海障中,沒有元磁之力的制約,也算是有了施展的機會。
兇獸們往此處追來,從四面八方圍逼。
然而很快,伴隨著王魃的深入,這些兇獸們卻似乎隱有忌憚,竟不由得踟躕不前。
海水中,隱隱彌漫著一股血腥和凌厲的氣息……
……
“阿彌陀佛,戰了數日,二位檀越還是罷手吧。”
黑色的海水、翻涌的白浪席卷著昏沉的天空。
一尊殘缺的巨大佛像,背立在海障前。
海水從佛像肉髻上滑落,經過斷去的肩膀,灑落向海面。
慈無面露悲憫,豎掌立在佛像胸口處。
而在他的面前,一面神獸花紋的戰鼓和一把二十三根琴弦的箜篌,正被一只佛掌虛握在掌中。
戰鼓和箜篌處,隱隱能看到白衣童子與絕色女子的身影。
只是兩道身影的臉上,卻并無太多的情緒。
戰鼓轟鳴,箜篌彈撥。
一聲擂鼓,佛掌之上,便生出了一道裂紋,只是旋即被佛光愈合。
一連串弦音,便化作了無數利刃,斬向佛掌。
眼見兩人俱沒有停手的打算,慈無幽幽嘆息了一聲:
“二位何苦來哉,若是有化神修士手持二位在此,慈無當退避三萬里。”
“如今只二位前來,又如何能擋得住我西陀洲泱泱求命之心。”
“二位也不必希冀會有風臨洲修士來此,此間天地規則已與風臨洲不同,二位即便隕落,外界也無從得知……”
然而面對慈無的話。
白衣童子和絕色女子卻俱是一不發。
戰鼓之上,隱隱出現了一絲裂痕,而箜篌弦絲,也似是隨時將要崩斷。
……
“這里……好濃的血氣……”
王魃環顧著前方海水中奔騰彌漫的血色,心中微微凜然。
他看了眼四周。
兇獸們完全封鎖住了他試圖逃離海障的想法,不管他往哪個方向走,都會遇上兇獸。
而只要被一頭兇獸纏住,那么短時間內,便會有更多的兇獸一擁而上。
所以眼下他和秦凌霄所能走的,也唯有這個方向。
只是眼前彌漫的血色,卻讓他心中不由得遲疑起來。
尤其是看到身后的那些三階兇獸,甚至是四階兇獸,都忌憚地跟在遠處,不敢上來。
他便更加有些遲疑。
只是他雖然能夠借著《云水真空訣》,勉強在海障中維持住身形。
可是時間一久,他早晚會耗盡萬法母氣,到時候就是人為刀俎了。
尤其是,他還注意到秦凌霄的狀態有些不太對。
似乎是被激烈的水流撞擊以及給王魃投入了諸多法器和符箓的緣故,她的法力損耗極大,如今竟是隱隱有些昏沉之感。
“秦凌霄!不要睡!”
而秦凌霄的狀態卻是越發糟糕。
連抓握王魃的手臂都已經難以維持。
不止如此,身后,有四階兇獸,終于有些按捺不住,朝著王魃緩緩逼近。
王魃不得不一邊抓住秦凌霄,一邊迅速借助著激流,朝著那充滿了血色的方向游去。
血腥氣越發濃郁。
血色幾乎將本就渾黑的海水浸染得越發沉暗起來。
而游著游著,當王魃看到前方一尊巨大的黑色章魚毫無生機地被海水激流沖頂,任由發白膨脹的腕足隨意張開這一刻,他瞬間愣住了。
“這是……方才涂毗洲修士駕馭的海獸?”
“它怎么會在這里?”
“不,不對,這個好像要比之前見到的那一只小一些……”
王魃手臂夾著秦凌霄,漂浮在激流中,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巨獸。
他下意識環顧四周。
卻詫異地發現,前方的水流竟是忽然變得舒緩了起來。
“難道是要離開海障了?”
王魃心中一跳!
卻在這時,身后猛然間有一道陰影撲來!
王魃早已防備著,立刻便借助激流,迅速往海水深處游去。
一擊失敗的三階雙頭海蟒,在原地盤旋了一陣子,忌憚地看了眼前方的巨大的章魚尸身,終究還是不敢進入。
而隨著王魃的深入,水流竟是越發緩和。
只是秦凌霄卻也終于堅持不住,昏迷過去。
她本便沒有完全恢復好,接連耗用大量的法力,頓時便難以為繼。
王魃微微猶豫了下,終究還是做不到將其拋棄。
看了眼上方隱約的光亮。
微一咬牙,他便繼續夾著對方,往上方游去。
而讓他疑惑的是,越往上,他便感覺到元磁之力越發濃郁。
但那種濃郁,又有種異常的感覺。
忽然間,他察覺到自己就仿佛是撞在某個無形的屏障上。
那種感覺,就和之前去余塵那個臨時洞府穿過的元磁屏障差不多。
然而就在這一刻,他靈覺一震,一股頭皮發麻的感覺,瞬間直沖頭頂!
下一刻,他便見上方一道有些眼熟的,平淡無奇的劍氣朝他射來!
然而就是這道平淡無奇的劍氣,卻讓他汗毛直立!
王魃心中一震,想都沒想,瞬間便喚出了碧水靈龜擋在身前。
就在劍氣即將及身的這一刻。
上方,卻忽然傳來了一道冷淡而帶著一絲詫異的聲音:
“王魃?”
聽到這個聲音,王魃瞬間怔住。
他連忙往劍氣來的方向游去。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道由無數劍氣凝聚成的巨大圓形劍幕,以及盤坐在劍幕之下的無臂修士。
“須彌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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