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石頭里,便傳出來一陣滋滋的聲音,旋即一道有些意外的聲音響起:
“季……原,你們……已經到了?”
“到了,席無傷,咱們約定個固定聯系的時間吧……”
季原微微皺眉,隱約感受到了附近的元磁之力的干擾,旋即看了看天空。
原本來時,天色仍是一碧如洗,然而到了這里,陰云籠罩,濁浪排空。
卻有黑云壓城城欲摧之感。
不過隱隱還能看到一顆暗沉的大日懸在穹頂。
“每至午時、子時,不管再怎么忙,咱們都固定聯系一次,除此之外,我也會不定時和你聯系。”
小石頭那邊,很快便傳來了席無傷的聲音:
“午時……子時……是吧?我記……住了,我會……隨時注意……靈犀石……”
頓了頓,席無傷帶著一絲鄭重的聲音傳來:
“若有……變故……不要……蠻上。”
“我豈是那等莽人。”
季原蠻不在乎地嗤了一聲,隨即便斷了法力,嘟囔了一聲:“說話斷斷續續,煩得很。”
看向木龜壽,神色卻是微微凝重道:
“此地險峻,也不知道此地會否有兩洲修士躲藏,木道兄隨時做好撤逃的準備,對了,為防止元磁之力影響咱們的傳音,做個暗號吧,我若是忽然豎起中間三指,你便帶著弟子們立刻逃走,若是弟子們無法脫身,你也可以直接拋下他們,趕回云蕩,通知席無傷……不過這也是最壞的情況,應該不至于此。”
木龜壽聞暗嘆了一聲,旋即微微肅容:
“季道兄放心,論起保命,我好歹也是長生宗的金丹修士,道兄未必及得上我。”
季原聞,不禁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世所共知,長生道宗之人,論斗法,未必人人皆擅長,可論起保命的能力,卻是獨步風臨洲。
畢竟,若是連命都丟了,又何談長生呢。
“木道兄,待會記得提醒弟子們務必不要接觸這些海水,以他們筑基修為,若是入了海中,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會法力盡消。”
“呵,莫說是他們,便是咱們接觸了也吃不消。”
兩人談笑間,旋即化作了兩道流光,飛往駐守在惡龍渚最外圍的筑基弟子們的位置。
在他們走后。
海面下,一道巨大的陰影,一閃即逝。
……
半月后。
甄伯恩雙指扣在地上,閉目凝神。
四周,王魃、婁異等人,俱是認真地圍在他旁邊。
很快,甄伯恩便忽然睜開了眼睛,望向不遠處:
“那邊有一處地脈。”
聽到甄伯恩的話,一旁的長生宗弟子李乾久當即飛了過去,以二階劍器輕松在甄伯恩指的位置挖出了一處土坑。
挖著挖著,土坑底下忽然便露出了一道深不見底的空洞,底下頓時便有汩汩水聲傳了出來。
“果真有!”
李乾久目露驚色。
即便之前已經看過甄伯恩表演了很多次的王魃,見狀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羨慕之色。
同樣是修行土行功法,然而自己卻沒有如甄伯恩這般,可以感受到地脈運轉的能力。
而按照甄伯恩所,厚土峰中,其實有不少弟子都能做到,乃是修行《真陽戊土經》簡化版后,一種對地脈變化的天然感應。
“看來,或許是因為兼修太多,反而失去了對單一領域的敏感。”
“又或者我如今只是剛入門,尚未完全修行到精深處。”
王魃心中猜測。
雖然是猜測,不過王魃覺得這或許便是真相。
萬事有利有弊,萬法脈兼修萬法,但畢竟精力有限,也只是得了其中最為精華的一部分,旁枝末節卻是無有那么多時間一一琢磨。
所修越是龐雜,便也越是缺少了惟精惟一所帶來的好處。
這就是代價。
當然,這也無謂好壞。
“婁異。”
王魃看向了千流峰弟子婁異。
對方微微點頭,旋即竟是一頭扎進了地下洞穴中。
過了好一會,他才從洞穴中又跳了上來。
身上卻是干燥無比。
飛快道:
“師叔,我感受了下,這條地脈之內并無改動的痕跡,不管是氣流還是水流,也都很干凈,應該沒有潛藏賊修,我本還想往下游分支去看看,不過后面眼看著地脈即將逆流倒灌,為防被卷走,所以我便出來了。”
王魃聞點點頭。
千流峰的修行之法極為特殊,可以感受自身周圍的一切流動,不管是空氣、靈氣,還是水流等等,只要他能接觸到,便能借助這些流動來補益自身,同時也可以借流動來感知異常,順應流動來及時調整自身狀態。
之前通過地脈送他們來少陰山的石執事便是千流峰的人。
實際上,地脈暗道錯綜復雜,且有時也會有逆流倒灌的情況,若是沒有類似于千流峰弟子的能耐,便是元嬰修士誤入其中,也有不小的可能會迷失。
當然,只要潛入不深,以元嬰修士的實力,自可強行破開。
摸出了一張備份的地圖,王魃在已經畫了數個圓圈的旁邊,又輕輕地畫了一個圓。
隨后又在一冊書卷上,將今日遇到的一些情況一一記錄。
“好了,這一片咱們也完成了。”
“先回去吧。”
“是!”
幾人紛紛應道。
態度頗為信服。
這倒不單純是因為王魃的輩分高。
也是因為在這幾日的相處中,王魃的廣博見聞、平和態度以及交流修行心得時的獨到見解,征服了幾人。
盡管幾乎沒有展露半點修為,也沒有出手過一次,卻已經贏得了婁異以及長生宗二人的尊重。
而甄伯恩自是不必多說,本就頗為信從。
王魃神識稍稍感知了下,便察覺到了席無傷的氣息,旋即便帶著眾人,飛快到了席無傷身旁。
“席師兄,都已經查看過了,在我們這次巡查的區域內,合計徹查了四個可以隱藏的地點,都沒有發現羽蛇祭壇,另外有七個地脈入口,也都沒有被侵入的痕跡……只在一個廢棄的凡人村落下方,發現了一個有點年頭的筑基修士洞府遺跡……這是本次任務的一些情況,師兄可以過目。”
王魃詳細地匯報了一下幾人忙碌了許久的收獲。
接過王魃做的記錄,在聽到王魃等人居然挖到了一個筑基修士的洞府遺跡時,席無傷不由得有些意外:
“你們這運氣倒是不錯。”
王魃聞微有些疑惑。
席無傷笑著解釋道:“這年頭,舉凡是前代的洞府遺跡,早都被修士們掘地三尺挖了個遍,以至于后來哪怕是散修都不敢隨意在外坐化了,生怕尸骨未寒就被人給揚了灰。”
旋即遺憾道:“可惜,照你們這等運氣,若是放在一兩萬年前,外界靈氣還沒那么緊張的時候,說不準便能挖到個元嬰洞府,甚至化神洞府也說不定。”
王魃笑了笑,倒并沒有什么可惜的,心態頗為平和:
“這般運氣,那也得有命消受才行。”
別說化神洞府,便是元嬰洞府內,說不準便有諸多暗算的手段,他一個筑基修士闖進去,只怕是走得進,出不來。
看起來機緣不少,實則無福消受,那還不如沒有。
“你這心態倒是不錯。”
席無傷意外地看了眼王魃。
不過王魃這些日子的表現,也的確讓他有些贊許。
別的不說,對待任務的嚴謹、負責程度著實遠超他和秦鳳儀帶的兩支隊伍。
以至于他每次看到王魃遞來的任務記錄時,都忍不住生出羞愧之感。
“總感覺這次任務的領頭應該他來當才對……”
席無傷每每生出這樣的感受,在王魃面前都有種如坐針氈之感,就感覺似乎是自己搶了本該屬于對方的位置一樣。
所以一談到任務,也就不由得心虛起來,語氣都客氣了許多。
“那,王師弟覺得咱們接下來該怎么安排?”
王魃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席無傷的問題,在他腦海中早就有了答案,他思索了一番后,便回答道:
“師弟以為,應該先內后外,先將海岸線以內盡數巡查之后,再對云蕩一帶進行進行細致的檢查。”
“這么做,可以確保海岸線以內的安全,在沿海之外進行巡查時,萬一真要是遇上什么危險,也能放心遁逃。”
席無傷聞,發現王魃的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頓時松了一口氣,連忙道:“嗯,我亦是這般想的……”
正說著,席無傷忽然神色一動,取出了一塊小石頭。
“茲……茲……席……無傷……目前……安全……”
席無傷聽了一會,又簡短地說了幾句,旋即將靈犀石收了起來。
“季師兄那邊如何?”
王魃在一旁好奇道。
席無傷神色輕松:
“還行,他們那邊的進度和咱們差不多,已經巡查了大半,不過除了一些兩洲修士遺棄在惡龍渚的少量物資外,并沒有發現有修士存在,看樣子,這兩洲修士之前在奇襲南岸線的時候,也是傾巢而出了。”
“那就好。”
王魃聞,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說到底,他這人并無什么與人廝殺斗狠的愛好,沒有遭遇外洲修士,于他而,也算是幸事。
“那……咱們要不也趕緊加快點速度?惡龍渚比咱們這里可難多了,總不能還讓他們占了先。”
席無傷下意識地小心提議道。
王魃點點頭:“師兄所甚是,不過也不能因急生亂,越是到最后,越要小心,為山九仞最怕功虧一簣。”
“行!那我這就去讓他們注意點。”
得到王魃的贊同,席無傷頓時放下了心。
說罷,便匆匆走了。
王魃想了想,確定無有疏漏之后,旋即便在原地修行起來。
兩人絲毫也沒有察覺到哪里不對。
……
又是數日后。
白日高懸,漸至中天。
惡龍渚。
附近時有兇獸從海中露出身形,旋即又沉入海底。
轟鳴的水聲時刻不絕于耳。
季原和木龜壽站在一處僅有半畝大小的島礁上,身后站著此番前來的修士,而面前則是一處略有些隱蔽的渦洞。
只不過兩人的神色都有些輕松。
木龜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看來是咱們有些緊張了,這里之前的確是一處地脈入口,不過好在由于地脈變化,下方洞穴早已被海水灌入,如今已經是個死穴。”
季原微微頷首,臉上也不由得多了一抹輕松笑意:
“如此,最后一部分也都檢查完了。”
二十多人,大半個月的辛苦、提心吊膽,然而過程卻出乎意料地順遂。
整個巡查過程,完全沒有查探到此地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即便是發現了一些修士的殘留蹤跡和簡陋的臨時洞府,但也實屬正常,畢竟之前這里被外洲修士當做了進攻西海國的跳板。
若是沒有,反倒是不正常了。
而聽到季原的話,人群中,氣氛頓時也變得輕松了許多。
許多修士的臉上,也多了一絲笑容。
雖然一直沒有遭遇敵人,然而每個人的心中其實都充滿了壓力。
畢竟誰也說不準這里到底有沒有隱藏的敵人。
而經過這些日子的仔細勘察,又有季原的最終結論,大家終于能夠松一口氣了。
只是正在這時,一道似乎有不同意見的聲音忽然響起:
“季師叔,木前輩,咱們雖然將這些島嶼、暗礁都檢查了一遍,可是萬一那些外洲修士躲在海底呢?”
剛輕松了些許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面色微僵地看向人群中的梁仲康。
梁仲康渾然不覺,一臉認真:
“咱們修士能夠溝通內外天地,即便不需要呼吸,也能在海中生存自如,咱們雖然巡查了上面,可也保不準咱們剛走,他們就又飛上來了呢?”
季原看了眼梁仲康,面無表情道:
“這附近的海域受到海障的影響,存留了一些元磁之力,咱們在海上還好,若是修士躲在海底,他們很快便會被元磁之力消解掉法力,若是時間久了,便是元嬰也扛不住……”
梁仲康聞,卻仍是有些不服氣:“就算不是在海底,萬一他們就藏在海障后面……”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
季原忽然打斷了梁仲康的話,在眾人有些訝異的目光中,徑直走到了島礁岸邊。
伸手直接便要探入有些幽黑的海水里。
“季道兄,不可!”
木龜壽連忙道。
四周水聲轟鳴。
似乎是聽到了木龜壽的勸阻,就在手掌即將探入海水中的這一刻,季原卻忽然收回了手,笑著道:
“算了,諒這些外洲修士也沒這個本事躲在海中,若是接觸了這些海水,憑白毀了我的法力。”
木龜壽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還真怕這位季道兄一時興起,真的跳進這海里。
以這附近的元磁之力濃郁程度,一旦跳入,若是被元磁之力直接接觸,少說也要消掉數年法力。
梁仲康不由得有些不解:
“可是……”
“行了,走吧,咱們這趟巡查任務已經完成了,我可還得回去歇一陣子,木道兄,還不趕緊招呼招呼弟子們。”
季原笑著揮手道。
神色隨意,充滿松懈之感。
然而站在他身前不遠處的木龜壽卻驀然一怔。
在季原揮手的這一刻,他赫然看到,季原不著痕跡地將大拇指和小拇指,輕輕內扣……
這一瞬間,木龜壽猛然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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