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當即紛紛起身,再度飛起。
王魃在原地微微停頓了下,目光掃過手中一閃即逝的一道刀影,旋即輕輕一捏,虛影瞬間消失不見。
而與此同時,正在半空中的季原猛然間心有所感地低頭朝下方看去。
然而卻什么也沒有看到,只看到了修士們依次飛起。
“奇怪……錯覺么?”
季原微微疑惑。
再去感受,卻什么也沒有察覺到。
“季道兄,來看看咱們接下來該到哪里進行分開,還有怎么分配人手……”
“來了。”
季原來不及細想,便匆匆飛去。
……
計劃沒有變化快。
眾人還沒等化整為零,對這兩郡之地進行地毯式搜查時,卻意外發現了行進路上的一座小城內,所有凡人,已然成了空殼。
而一位筑基境的涂毗洲修士,正小心地驅趕著這些空殼的凡人。
“先不要攻擊!咱們看看能不能順藤摸瓜。”
木龜壽沉著道。
季原和席無傷、秦鳳儀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整座城的人都已經被涂毗洲修士練成了空殼,此刻報仇也不過是泄憤,反倒是跟著這修士走,說不定還會有意外收獲。
只是秦鳳儀隨即便提出了一個疑問:“咱們這么多人,若是跟著他去,豈不是立刻便被發現了么?”
他們這些金丹也就罷了,有的是辦法。
底下的修士卻不行。
三人頓時糾結了起來。
而聽到這話,人群中,卻是響起了一個有些緊張和靦腆的聲音:
“那個……弟子或許可以幫忙。”
“嗯?”
聲音離得太近,王魃也有些好奇地看去。
讓他吃驚的是,他驀然察覺到這人行走在日華之下,竟是沒有半點影子。
整個人的皮膚,也是一種不健康的慘白,見王魃看來,他頓時露出了一抹帶著靦腆的笑容。
而季原和席無傷卻是已經叫出了對方的身份。
“是無影峰的陳泰安!怎么把他給忘了!”
“這下解決了!”
“無影峰?”
王魃有些吃驚。
名字叫無影,竟然真的沒有影子。
很快,這位無影峰的弟子陳泰安催動法術,手中憑空凝出一抹黑光織成的幕布,旋即朝著上方一拋。
那幕布便直接將眾人籠罩在其中。
“只要不出這塊幕布的范圍,金丹也察覺不出。”
陳泰安仍有些靦腆,然而語氣中卻充滿了絕對的自信。
見陳泰安如此篤定,又有席無傷、季原支持,眾人當即便在幕布的籠罩下,遠遠跟在那涂毗洲修士后方。
為了防止對方在后面布下什么手段,他們并不敢靠太近,而是繞到了前面。
甚至他們都不敢盯著那個涂毗洲修士。
防止對方心有所感而逃走。
那涂毗洲修士也小心謹慎,他一邊以法器在地表開掘出一條很難從上空看出來的地道,一邊驅使著這些空殼前行。
若是修士從上空飛過,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察覺不到。
很快。
神識最為強勁的席無傷驟然面色沉了下來。
而緊接著,季原、秦鳳儀、木龜壽似乎看到了什么,面色也都變成了憤怒、殺意和深深的厭惡之色。
沒多久,王魃的臉色也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在他的神識范圍內。
四面八方,竟然還有數道如他們跟蹤的這個涂毗洲修士一般,驅使著的凡人隊伍。
而這些隊伍內的凡人,無一例外,全部都已經成了空殼!
盡管還有血肉在這空殼中流動,從外表看,也很正常,但已經是徹徹底底的死人。
“他們想要干什么?”
“為何要將這些凡人都帶著?”
王魃的心中,充滿了疑慮。
而他很快便發現,隊伍里也不光是凡人。
甚至有涂毗洲修士,吹動號角,無聲無息間,一只只品階或高或低的靈獸、凡俗野獸,也如鬼魅一般,在地表通道中穿行。
它們的身體,同樣也如空殼一般。
這一刻,席無傷等人,俱是互看了一眼對方,隱隱察覺到了一絲不安。
這樣的跟隨,還在持續著。
終于,他們跟隨著這群涂毗洲修士和空殼,來到了一片沼澤前。
讓席無傷等人吃驚的是,在涂毗洲修士的驅使下,這些空殼便無聲無息地主動走入沼澤地,緩緩被泥潭包裹,沉入其中。
詭異的是,這片沼澤明明不大,甚至這些空殼沉入的地方也只有這么一點,然而一只只空殼墜入其中,卻似乎永遠也沒有填滿的時候。
由于有涂毗洲修士在,他們的神識也不太敢隨意掃過。
而很快,這些空殼全都滲進了沼澤地里。
隨著空殼的滲入完畢,這些涂毗洲修士竟也都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
上空,眾人在幕布之下靜靜看著。
半晌之后,陳泰安的額角上,開始浮起了一陣汗珠。
然而四位金丹修士,卻是沒有人開口。
又是半晌。
終于,席無傷忽然道:“泰安,你先撤掉。”
朝季原看了一眼。
季原微微點頭。
兩人當先便一前一后,迅速落在了沼澤地周圍。
只不過他們并沒有立在地面上,而是以神識滲入其中。
席無傷的臉上,很快便浮起了一絲疑惑。
“底下……是空的?”
季原微微凝目,看向席無傷:“咱們聯手將其轟開吧!”
席無傷微微遲疑,旋即點頭道:“小心些。”
說罷,和季原迅速浮起。
“我先來吧!”
季原猛然睜眼,手掌握住了腰間的短刀刀柄,旋即一聲低吟。
霎時間,就仿佛有一頭四階兇獸,從他的短刀之中,轟然迸現,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巨大的刀影,旋即重重落在了下方的沼澤上!
轟!
一瞬間,本便不大的沼澤地,瞬間便被斬開了兩半!
露出了底下空闊的黑暗。
而在這時,席無傷緩緩一掌拍下。
天空之中,驟然有一只浩瀚法力凝成的大手,直直朝下方洞穴抓去。
“唔呀!”
底下洞穴之中,頓時傳來了一陣驚慌的聲音。
在王魃的感知中,一尊似是初入金丹,半裸上身,涂滿了各種詭異色彩的涂毗洲修士,怒吼著朝上方的法力大手殺來。
然而下一秒。
在那浩瀚大手之下,那尊涂毗洲修士,在被大手觸摸到的一瞬間,猶如遭遇了碾壓一般,瞬間化作了一團血霧,轟然散開。
而大手就像是拍死了一只蚊子一樣,沒有半點停滯,抓向了下方。
一扣、一抓、一拔。
一瞬間。
地下的空洞,終于在眾位修士們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一座祭壇一般模樣的高臺。
高臺之上,建著一只青銅色大鼎。
大鼎內,卻有一池的血水。
此刻,一個個空殼站在祭壇下,挨個排著隊,他們褪去了身上的衣物,一個個朝著裝滿了血水的青銅大鼎跳下去。
每跳下去一個,大鼎中的血水,便似乎隱隱抬高微不足道的一絲。
祭壇下方,卻是守著七八個涂毗洲修士,和三位光頭穿著僧袍的修士。
他們的氣息參差不齊。
而方才那個金丹層次的,似乎已經是此地最強的存在。
陡然間發現自己的藏身之處被揭破。
讓席無傷等人驚詫的是,這些涂毗洲修士們,竟是沒有半點驚慌的樣子,五位筑基層次的涂毗洲修士,跟隨著那些空殼踏上了祭壇。
僅剩下三尊金丹境涂毗洲修士,主動正面迎了上來。
他們怒目圓瞪,身上和臉上的詭異色彩讓他們便如妖魔一般,揮舞著手中的腿骨法器。
而與此同時,一條條長著一對羽翼的長蛇,不知從哪冒出,對著席無傷等人,吞吐火焰、毒風,蜂擁而上。
席無傷和季原本著快刀斬亂麻的想法,立刻便朝這些人斬去。
然而祭壇旁。
那三位僧人中,有兩位肥頭大耳的,卻是露出了獰笑。
“唵!”
一股古怪的佛音便朝席無傷、季原傳來。
霎時間,兩人便只覺得心頭淫邪之火大冒。
恍然間,就仿佛身在極樂,有明妃以身助其修行……
雙眸頓時迷離起來。
三位僧人之中,唯有一位年輕比丘面露悲苦之色,念動咒語。
一道道經文順著前面的兩位僧人的真咒,頓時使得其威力倍增。
一時之間,席無傷和季原竟是動作遲緩無比。
眼看著羽蛇和三尊涂毗洲金丹就要將席無傷和季原斬下。
半空中的木龜壽和秦鳳儀卻是再也按捺不住,連忙縱身殺來。
‘吼!’
木龜壽竟是搖身一變,一頭蒼龍搖頭擺尾,朝著下方的祭壇掃去,似是打算圍魏救趙。
只是掃在祭壇的瞬間,卻有一道金光浮起。
而秦鳳儀則是直接迎上了三尊涂毗洲金丹修士。
然而看到這一幕,身后‘眼神迷離’的席無傷頓時眼角直抽。
“我白演了!”
眼中的恍惚迷離瞬間清晰,旋即不再留手,體內有若江河湖海一般的浩蕩純粹的法力,越過前方的秦鳳儀,后發先至,轟在了那三尊涂毗洲修士身上。
只是令他吃驚的是,三尊涂毗洲修士身上,竟是各自亮起了一道‘卍’字金色光芒。
猶如金鐘一般,將三人牢牢護住。
只是那金光也隨之黯淡。
雖然如此,三位涂毗洲金丹修士,也被擊飛了出去。
法力再度分化,直接將那些羽蛇轟開。
然而席無傷很快便發現前面的秦鳳儀有些不對勁,目光掃過,卻見對方動作遲緩,眼神竟是有些迷離起來。
“女修就是麻煩!”
席無傷心中暗罵了一句,旋即掉頭道:“季原!”
“交給我!”
季原的眼中,同樣也沒有半點被蠱惑的跡象,短刀出鞘,轟然朝下方躲避的三位涂毗洲金丹劈下。
“嘭!”
“嘛!”
卻在這時,兩尊肥頭大耳的僧人一人舉起一只鼓槌,重重砸在一面人皮鼓上。
另一人卻是低喝一聲,念動真。
兩者相合,季原的刀芒斬在了三位涂毗洲金丹身上,卻再一次被重新壯大的金光所擋住。
“先殺那三個西陀洲的僧人!”
席無傷大聲道。
同時浩瀚的法力,迅速將秦鳳儀包裹住。
畢竟是金丹修士,秦鳳儀的眼中瞬間恢復了清明,只是卻也多了一絲極度的羞怒。
“找死!”
秦鳳儀大怒之下,當即挺身便刺。
一瞬間,無數劍氣流光激射向了那三尊僧人身上。
而不止如此。
天空中,萬象宗、長生宗以及秦氏筑基弟子,也紛紛出手,合力攻殺。
三尊涂毗洲金丹修士還欲返身營救。
然而卻直接被化身蒼龍虛影的木龜壽攔下。
他們實力本就尋常,若非之前僧人為其加持的佛光守護,早已被席無傷拿下。
如今在木龜壽的面前,竟是只能勉強維持。
很快。
那兩尊肥頭大耳的僧人,周身金光凋落,露出了其內充滿了污垢、膿血的肉身,旋即被修士們的攻擊打成了齏粉。
而在他們背后,那個盤坐著的干瘦白凈的年輕比丘,看著那一個個仍在祭壇上沒有絲毫知覺的凡人空殼,眼中,閃過了濃濃的悲憫、絕望……
“我曾受二百五十條比丘戒,然而我雖未殺人,如今卻已然造下了殺孽,我雖未盜竊,可卻已經在盜取他們的身血……”
“這人間,豈有凈土?”
恍惚間,他似是回到了曾經還是小沙彌時的時光,那時候,佛國還在,寺廟還在,師父、住持他們都還在,寶象金蓮,經幢佛龕,最是殊勝,隨喜贊嘆……
伴隨著一道刀光閃過。
年輕比丘,終于安寧地閉上了雙眸。
伴隨著年輕比丘的消逝以及三位涂毗洲金丹修士的陸續隕落,祭壇之上,最后一位空殼,躍入了大鼎。
而很快,五位涂毗洲筑基修士站在大鼎前,看著洞穴內外的修士們,臉上露出了一抹猙獰的笑容。
旋即沒有半點猶豫,一齊跳入了大鼎之中!
霎時間,大鼎內,血水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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