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云船的落下,他很快便看到了下方城池內的一座湖泊之中,隱隱有一抹深黑。
“咱們先下來。”
石執事也不解釋,只是吩咐道。
席無傷和季原都是老神在在地出了云船,其他人也連忙跟著下去。
很快,石執事便收起了云船,接著又摸出了一只形狀似是鰩魚一般的小舟。
那小舟飛快變大,很快便足有兩丈余。
“走,咱們上去。”
石執事再次開口道。
眾人雖不解其意,但也都聽從其安排。
只不過區區兩丈長的小舟,想要坐下十五個人,還是有些勉強了。
梁仲康看著眾人擁擠在小舟中,不由得皺眉道:
“石執事莫不是沒有更好的靈舟?為何非要讓大家擠在這里。”
聽到梁仲康的話,石執事頓時面色一沉。
席無傷微微遲疑,季原卻是大笑著道:
“梁師侄未免也太小瞧石執事了,區區靈舟而已,只是咱們要走的路極為狹窄曲折,而且流速極快,若是坐大船,根本就走不了……石執事,我說的沒錯吧?”
石執事遲疑了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談笑間,便輕松化解了即將發生的矛盾。
這讓王魃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個帶刀大漢。
而似乎察覺到了王魃的目光,對方不由得轉頭看來,見是王魃,微微一愣后,旋即便笑著對王魃微微頷首,硬朗的面容上,充滿了善意和隨性灑脫。
王魃連忙回以笑容。
而梁仲康聽到季原的話,雖還有些不太滿意,不過還是也跟著擠了上去。
十五位修士擠在這狹小無比的小舟內。
不過不管是席無傷還是季原,對此都是面色平靜,似乎這些事情,對他們來說只是稀松平常。
見眾人都上了小舟,石執事也終于開口解釋:
“諸位,咱們坐的這個叫‘鐵鰩舟’,即將要走的,乃是地脈通道,這條通道恰好連接到西海國,可以讓咱們省下數月的行程,不過待會務必要坐好了,雖說鐵鰩舟堅固無比,卻也難保會有意外。”
底下是地脈通道?
王魃微微有些意外。
他如今修行日久,見聞也漸漸多了些,對這‘地脈通道’也不算太過陌生。
洲陸之內,皆有地脈縱橫,以作支撐。
一旦地脈損毀,此地便會塌陷,或為空洞,或為湖泊。
而地脈神秘,相互貫通,曾有修士誤入地脈入口,隨即一夜之間,出現在了數萬里外。
這便是地下地脈不斷涌動的結果。
由于此方法幾乎不需要損耗任何的資源,又能短時間內橫跨極遠的距離,故而有人嘗試過以此來取代傳送陣。
可惜的是,想要掌握穩定狀態的地脈幾乎不可能,今日出口在這里,明日出口或許便在萬里之外,不確定性實在太強,故而被修士放棄。
沒想到的是,石執事居然會借助地脈通道,將眾人送往西海國。
“那為何不坐傳送陣直接過去?”
剛坐上小舟的梁仲康,又一次忍不住質疑道。
這一次,卻還是季原開口解釋:
“距離越遠,傳送陣的損耗便以極為驚人的幅度上升,雖然可以分為多次進行,不過咱們的任務并不趕時間,既無必要,那也不需要浪費資源去坐傳送陣。”
梁仲康聞,嘀咕了兩句,不再多。
很快,一眾修士便在鐵鰩舟的包裹下,迅速沉入湖底中的黑色暗溝。
初極狹,才通舟。
暗溝中犬牙縱橫。
四周僅有少許的魚類游弋。
沿著水流,緩速下沉了一個多時辰。
終于,王魃陡然間感覺到小舟一陣晃動。
“抓穩了!”
石執事一聲低喝。
王魃連忙下意識將萬法母氣灌注到手掌,牢牢抓住了小舟邊緣。
盡管實際上小舟之外,席無傷和季原都已經以法力將其包裹。
很快,小舟迅速劇烈晃動,往下沉入。
四周的水流,陡然間變得湍急起來。
而只是短短數息的時間,水流便由湍急,變成了爆速!
砰!
小舟順著水流,在已經空無一物,但是卻又充滿了無數鐘乳石一般的通道中,飛一般地劃過!
撞散了無數顆氣泡在其身后升騰。
而石執事便操縱著這樣的小舟,在這樣的通道中,有若水中的游魚一般,恣意地前行著。
讓王魃有些微微注目的是,石執事的身旁,卻是始終擠著一位席無傷隊伍里的身影,緊緊地盯著石執事的一舉一動。
這人頗為奇特,整個身體似乎無時不刻都在流動當中,然而若是仔細看去,又能隱隱發現,他的每一次動作,都恰好跟隨著小舟的每一次震顫、游動、變向,完全同步。
“千流峰的婁異?”
王魃頓時便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席無傷的這支隊伍總共就六個人,用排除法便能猜出來。
不過對于對方傳承的本質,他倒是有些好奇。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縱然小舟上的眾人都是修士,身體能夠堅持很久,也都不由得有些疲倦。
而這個時候,石執事再次開口。
“抓穩了!要出去了!”
話音剛落。
王魃便注意到石執事身旁的婁異,身體猶如流水般滾動。
而就在這一刻。
劇烈的抖動傳來,幾乎要將所有人都震飛起來。
唯有石執事和婁異,卻是毫無所覺一般,穩穩坐在舟上。
然而抖動來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一眨眼,小舟的速度便陡然降了下來。
四周的水流,也迅速放緩。
在狹長曲折的地底水道中,又緩緩前行了一個多時辰后。
終于,在王魃的視野中,看到了一抹亮光。
“西海國,到了。”
話音未落,小舟在石執事的操縱下,劃過了地底潛流,一舉沖出了水面。
嘩!
小舟飛到了半空中。
王魃俯瞰下方,這才發現,他們卻是從一處山澗的暗河里飛了出來。
盤繞在小舟上的法力被收斂,帶著海水咸濕味道的風吹拂過眾人。
“這里,便是西海國么?”
王魃小心地跟著眾人從小舟中飛出,環顧四周。
發現這里的靈氣,卻是遠遠比不上大晉,僅僅比燕國稍好了些。
但在大晉修士們的眼中,這里無疑貧瘠無比。
稍不注意地一吸,便能將此地的靈氣吸收殆盡。
若非需要執行任務,他們根本不會來此。
“你們先去風嶼山,盡快完成任務,此地對于你們而,不宜久留。”
石執事認真道。
他沒有離開鐵鰩舟,而是始終都站在上面,告誡道。
隨后又對旁邊的千流峰弟子婁異道:“好好干。”
婁異連忙點頭:“是,師伯。”
“諸位,咱們以后再見。”
石執事旋即便帶著小舟,迅速再度沉入了暗河中。
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眼看著石執事走得如此之快,一些第一次執行任務的年輕修士們不由得便緊張了起來。
不過好在不管是季原還是席無傷,兩人都曾多次外出,經驗還算豐富,季原當即開口道:
“咱們先往風嶼山去,那里是咱們在西海國南岸線的駐點,等了解清楚情況后,咱們再分開行動。”
當下便摸出了地圖,又升高之后,查看了下目前的方位,很快便確定了位置。
這里距離風嶼山很近,只有萬里多。
席無傷立刻表示贊同。
隊伍里僅有的兩尊金丹統一了意見,其余修士們自然也沒有二話,當即便按照地圖,朝風嶼山的方向飛去。
在半空中飛行,西海國的諸多景象也被他們盡收眼底。
荒涼、凋敝。
一口氣飛出了數百里,才看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
只不過這個城池已經徹底荒廢,里面除了一些凡俗的野獸之外,便連靈獸都不愿逗留。
和大晉內數十百里地便有一座城池,人流不息的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除了這些,他們偶爾遇到的村落,那些村民們在看到天空中他們的身影之后,第一反應便是立刻躲入自家屋里。
猶如躲避瘟疫一般。
看到這一幕,來自萬象宗的年輕修士們,都不由得心頭沉重。
王魃看著這一幕,卻只覺得似曾相識。
陳國也好,燕國也罷……凡人都差不多如此。
也許曾經由于緊靠大晉,條件會好上一些,然而隨著三大洲修士的入侵,這里便不復安寧。
而若是三大洲修士成功登陸,占領西海國,那么西海國的今日,或許便是大晉的明日。
想到這些的王魃,心頭也不由得變得沉重起來。
而西海國凡人的反應,也讓眾人很快便失去了初來西海國的新鮮感。
一行人馬不停蹄地朝風嶼山的位置飛去。
只是當眾人從一座小城上空飛過之際,席無傷卻忽然輕咦了一聲。
季原很快也有所察覺,身形瞬間頓住,目光朝下方望去。
旋即面色驟然沉了下去。
“涂毗洲的賊人!”
“該死!”
說話間,他腰間的短刀無聲無息地出鞘,朝下方落去。
王魃也朝下方的小城看去,卻并未看出什么,心念一動,神識鋪卷,旋即也不由得面色一沉:
“果真該死。”
在神識所察覺到的小城內,近萬的居民,看似如常的生活、行動。
然而這些居民的內里血肉,卻是已經被完全抽空。
只是被一道道詭異神秘的意志維持著活著的假象。
若非王魃的神魂早已是三階層次,且層次不低,恐怕也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而很快。
小城內陡然響起了一聲充滿了不甘和憤怒的嚎叫聲。
轉眼間,一道短刀從下方飛了回來,刀刃之上,系著一顆畫滿了詭異色彩、插著羽毛的頭顱。
那頭顱怒目圓瞪,似乎還帶著一絲濃濃的怒意。
而就在頭顱靠近季原的一瞬間,席無傷忽然急促道:“小心有詐!”
然而已經是遲了。
那看似已經死去的頭顱,猛然張開了嘴巴,一頭生著羽翼的怪蛇,‘咻’地一聲朝著季原面上射來!
季原面色不變,短刀之上,刀光驟起,脫離了刀身,朝著那怪蛇一斬!
剎那間,那怪蛇便被從中斬為兩截,隨后瞬間被刀光碎成了無數塊細末。
而那頭顱卻也不再裝死,看向季原等人,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意外,旋即便被瘋狂所取代:
“我們只想活!只想活!”
“活不成,你們也一起死!”
聲音之中,帶著濃重的口音,充滿了歇斯底里。
這一次,季原的臉上,驀然一變!
猛然看向下方的小城。
那里,驟然有無數駭人血光升起,將所有人都包圍在內……
“快退!”
他猛然喝道。
而就在他開口之前,王魃只看到一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飛到了他的前方,法力迅速凝聚出一道道屏障!
“遲……了!”
那面容扭曲的頭顱上,掙扎著吐出了兩個字。
頭顱之中,隱隱有駭人的氣息涌起。
眼中,則是帶著一絲最后的瘋狂!
卻在這一刻。
叮。
一聲清越劍鳴。
隨后一道劍光,跳躍著,從遠處輕輕一躍,旋即……落在了頭顱眉心處。
那頭顱的瞳孔中,似乎認出了這道劍光,原本的瘋狂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抹驚悚!
“你……”
“咔嚓!”
只聽到一聲清脆的響聲。
頭顱便被從中猶如瓜果一般,便斬為兩段。
旋即瞬間被劍光淹沒……
看著這抹熟悉的劍光,王魃一個激靈,忍不住便朝遠處看去。
遠處,一道身影,正踏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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