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匿陣法下。
血紋縱橫。
韓魘子立在氣息似是終于徹底泯滅的血麒麟身旁,神色凝重地收回了目光,口中低聲喃喃:
“萬象宗,萬象宗……”
“竟然還有這么多的手段!”
眼中,隱有厲芒閃爍。
他這一輩子,吃過最大的兩次虧,都是萬象宗的門人給予的!
若非荀服君,本體不會被祭天,害得他即便抽干了血麒麟,也難以恢復至巔峰。
若非王魃,他更是早已奪取了陰神神位,借萬神國的邪神們擋災,足以逃過小倉界的雷劫,順利飛升!
若說更恨誰,自然首推荀服君。
可荀服君眼下早已身隕,剩下來的仇恨,自當由萬象宗和王魃來承受!
只是此刻親眼目睹著大隋修士攻打萬象宗的結局,他卻又忍不住遲疑起來。
眼中微有些忌憚之色:
“萬象宗的人都狡猾似鬼,雖然必定不可能有煉虛存在,可那王魃死而復生的手段,我至今沒能摸清楚……”
“罷了,先暫且饒過他們……眼下我已經吸干了血麒麟,這具化身,算是勉強恢復了六七成,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法繼續恢復,然后看看,還有沒有飛升的機會……”
皺眉沉吟了一會。
他忽然目光落在了陣外的一位黑衣修士身上,沉聲道:
“如今風臨洲形勢如何?以前被萬神國占據的地方,如今可有什么新勢力誕生?”
那黑衣修士連忙緊張回道:
“回太上,昔日萬神國所占之地,倒是起來了不少散修,不過也許是時間太短,并無什么厲害人物,也無稍大的宗門、王朝成型。”
韓魘子聞,微有些意外:
“大晉竟然沒有接手。”
想了想,倒也反應了過來:
“不過也正常,這些地方本就靈氣稀薄,對他們來說,也是吃力不討好……你稍后帶人,去把那些散修,還有茍活下來的凡人,都抓來吧。”
他語氣隨意地吩咐道。
那黑衣修士連忙點頭。
“還有其他么?”
韓魘子又問道。
黑衣修士遲疑了下,隨后道:
“大燕北部以及昔日廣靈國一帶,之前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的真武者們,如今似乎又活躍了起來,而且多了不少厲害人物,一些人光憑肉身便堪比元嬰修士。”
“而且較之之前,他們還會簡單運用一些道嵊洲的道械,弟子推測,他們消失的這些年,應該也是在學習和吸收道嵊洲的諸多傳承……”
“光憑肉身,便堪比元嬰……一些人?”
韓魘子一愣,隨即目光微微閃動,來了興趣:
“這么說,真武者的修行體系,已經逐漸成熟了……如今的真武者頭領是誰?可能招攬?”
而黑衣修士的回答,卻讓他微有些驚訝:
“回太上,真武者頭領,仍是那位真武之祖,王旭。”
“王旭?”
韓魘子念著這個名字,略有些耳熟,隨后疑惑道:
“不是說真武者壽元短暫,與凡人無異的么?我記得,此人應該已經不止百歲了吧?”
黑衣修士連忙回道:
“距其第一次嶄露頭角至今,估計約莫快兩百歲了。”
“快兩百歲……這么說,已經不算是凡人了。”
韓魘子若有所思,隨后問道:
“他在哪?能招攬么?”
黑衣修士頓時面露為難之色:
“此人對我等修士似乎有極大敵意,真武者所過之處,不知多少修士遭了殃,而且其人行蹤不定……不過弟子一定想辦法找到他。”
“嗯。”
韓魘子點點頭,也沒有再多問,看了眼身前的身上仍有血氣殘余的血麒麟,倒也并未有浪費。
血麒麟四周的陣法,繼續抽取著它體內的殘留。
韓魘子目光掃過四周的黑衣修士,隨后落在了身邊修行著的黑衣冷峻青年身上,微微沉吟,吩咐道:
“申服,老夫交給你一個任務。”
“待這血麒麟徹底被抽干之后,便將其尸身,埋入此地,越深越好。”
黑衣青年一愣,也不敢多問,連忙點頭:
“是,遵太上令。”
韓魘子輕笑了一聲:
“呵呵,你功勞甚大,老夫很看好你,圣宗宗主之位空懸百年,汝當勉之。”
青年心中一凜,臉上卻露出了受寵若驚之色。
……
飄搖的海面上。
一艘艘裝載著巨大神殿的船只,隨著波浪起伏。
母神神殿之中,巨大的胎盤前,一道劇烈搖晃的畫面驟然消失不見。
畫面的最后,隱隱可見皇極洲的大船翻滾,修士倒卷,以及萬象宗的護宗大陣……
伴隨著畫面的消失。
胎盤內,緩緩傳來了母神凝重的聲音:
“陰神說得果然沒錯,萬象宗內,果然有煉虛修士藏身,陰神實在是功不可沒……可惜萬象宗的煉虛修士,沒能和化龍池較量一番,若是能拼個兩敗俱傷……”
一旁的壽神、兵神,也都神色凝重,久久不。
給祂們帶來莫大麻煩的楊闕,在萬象宗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即便是有化龍池的緣故,可方才楊闕驚恐逃走的那一幕,還是給祂們帶來了莫大的震撼。
良久,壽神才出聲道:
“母神,那楊闕惹了萬象宗,多半是回不來了……既然如此,我等何不趁機反攻皇極洲?”
兵神亦是悶聲道:
“此次楊闕帶走了近千元嬰修士,以及那些對我等有極大克制效果的破神弩,沒了這些,我等勝算大增,可以一試。”
巨大胎盤沉吟了一會,隨后微有些忌憚道:
“先等等,待陰神回歸,詢問清楚了再行動也不遲。”
壽神和兵神互視了一眼,沒有反對。
……
與此同時。
萬象宗護宗大陣之內。
汲嬰和龐休兩人面色發白,那是元神損耗過多所致。
目光掃過面前數量驚人,卻都是渾渾噩噩的皇極洲修士們,汲嬰忍不住看向王魃:
“副宗主,既然準備放了楊闕,為何又要把這些人留下來?”
“這不是、這不是……”
他終究沒把‘多此一舉’這四個字說出來。
龐休沒有說話,卻也滿眼不解地看向王魃。
方才兩人被王魃召來,三人一起聯手,借助護宗大陣,一起搞出了一個大動靜。
雖然動靜極大,一口氣將皇極洲除去楊闕和化龍池之外的所有人都抓了起來。
但兩人的損耗也著實不小。
畢竟這些人又不是豬,待在原地不動,實際上想要一口氣吸走那么多拼命逃走的元嬰修士,既能讓他們半點抵抗之力都沒有,又顯得云淡風輕,難度實在是遠超想象。
這也讓龐休很難理解這么做的必要性。
對面的王魃聽到汲嬰的話,臉上同樣少有地泛著一抹蒼白,卻笑著搖頭道:
“若我沒感應錯,方才外面,不光是韓魘子在看著,萬神國的那些邪神,也都盯著呢。”
汲嬰和龐休頓時神色一凜:
“韓魘子?”
汲嬰對萬神國的邪神并不以為然,卻對韓魘子頗為在意。
皺眉道:
“難道這次皇極洲的人來攻打咱們,是他慫恿的?”
王魃輕輕搖頭:
“應該不是,皇極洲這邊,一開始便是準備掃清整個風臨洲,只不過他們選擇的第一個目標,恰好便是咱們而已……不過這次之后,楊闕應該能安心守在皇極洲了,之所以留下這些皇極洲修士,也是趁機削弱一番,繼續吸引萬神國的注意。”
“當然,也是為了展示我宗的實力和態度,楊闕可以放走,但既然犯我宗門,便不能不付出代價。”
宗門與人一樣,不可一味示弱,也不可過于爭強。
以前他修為低微之時尚不明白,如今卻越發有所體悟。
汲嬰和龐休聞,也隨即恍然。
汲嬰遲疑了下,赧然道:
“宗門大事之謀劃,終究不是我所擅長……今后若有需要,便直接說一聲。”
王魃連忙行禮,連道不敢。
對方于公,乃是如今萬象宗的大長老,地位并不遜于宗主屈神通。
于私,乃是師叔胡載熙的師父,算下來,也是親近的長輩。
王魃自然不敢怠慢。
“你如今一念即可鎮壓那楊闕,便是我也做不到這點,與化神修士儼然無異,就不必這么計較這些俗禮了。”
汲嬰攔住了王魃。
看著王魃的眼神里,難掩感嘆復雜之意。
乃師姚無敵元嬰陣斬兩位化神,借此突破,已經為他們所驚嘆。
三宗一氏,俱為傳頌。
如今王魃一念擒住楊闕,卻是更加驚世駭俗。
既有修行的才情本事,又有謀劃的心思手段。
在汲嬰眼中,王魃的身影,隱隱與昔日宗主邵陽子的身影悄然重疊。
王魃連道:“不以規矩,不成方圓。”
龐休則是笑道:
“王魃,我便不與你客套了,先回去恢復一番,若有事,你也一樣喚我便是。”
說罷,化作一道流光,投往了萬象經庫內。
汲嬰也和王魃點點頭,他的身軀,隨即砰然化作了虛無。
不管是汲嬰還是龐休,都默契地沒有詢問王魃如何處理這些皇極洲修士。
兩人走后,王魃看著眼前的這些渾渾噩噩的身影,幽幽長嘆了一聲。
隨后目光很快便堅定了起來。
有了這些人,計劃也該開始推進了。
……
大燕。
原始魔宗。
護宗大陣被隨意地撕開。
殘破的陣法仍有一部分自顧自運轉。
火焰噼啪地燃燒著。
傾倒的殿宇、斷壁殘垣……似是剛剛遭遇過戰火洗禮。
一道道修士身影,面露悲憤之色,從魔宗內低頭魚貫而出。
金發老叟站在楊闕的身側,俯瞰著下方的魔宗修士們,面色恭敬:
“陛下,方才老奴從這魔宗弟子的口中得知,大燕北部,有一批名為‘真武者’的存在,據說壽元雖短,卻能比肩元嬰修士……”
楊闕的臉上,少了幾分肆意張揚的心氣,聞微微皺眉:
“真武者?”
“能補充這次的損失么?”
金發老叟遲疑地搖搖頭。
上千元嬰修士,如此驚人的數量,又豈是那么容易湊出來的?
即便是推平了這所謂的原始魔宗,也不過才抓了幾十位元嬰修士罷了。
聽說還有位太上長老帶著一批元嬰修士離開了。
不過楊闕歸心似箭,也沒有在此繼續等待的意思。
果然,楊闕猶豫了下,最終點頭道:
“那便去瞧瞧吧……不過咱們得早點回歸大隋,我總覺得那些萬神國的邪神會卷土重來。”
“是。”
金發老叟恭敬道。
眼中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幽冷之色。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