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勝洲那邊,倒是有元磁傳承,咱們或許可以前往中勝洲請求援助,他們常年受極南元磁之力困擾,想來會有應對的辦法。”
“這倒也是個路子,這件事,便交由你來安排吧。”
邵陽子頷首道。
荀服君正要離去,這時邵陽子忽然又道:
“對了,你剛出關或許不知,須彌如今也渡過了化神劫,只是不知何種原因,始終未能蘇醒,你‘煉情脈’最擅感知情志,若有空閑,不妨去看看。”
“哦?須彌渡過了化神劫?”
荀服君微微一怔,臉上隨即難得露出了一抹笑容。
“值此之際,又添一位化神劍修,倒是幸事,宗主放心,我這便去瞧瞧。”
“嗯,去吧。”
邵陽子輕輕揮手。
目送著荀服君離去,他負手立在宮殿前,目光看向遠方,看得很遠很遠。
……
大晉,天京城。
深宮之內。
“小凌霄,你、你真的要這般?不過是一個不識好歹的小修士罷了,太爺爺給你去找更合適的……”
秦登元看著眼前雙眸微紅,目露決絕之色的秦凌霄,眼里滿是心疼。
秦凌霄看著秦登元,臉上似是平靜:
“太爺爺,我意已決,從此一心修行,追尋大道。”
“請您出手,廢去我所修的《嬌龍法》。”
秦登元卻是遲遲不愿,苦口婆心地勸道:
“小凌霄,我秦氏女修先天受限,想要靠自己修行難度極大,你雖然天資極高,可一旦廢去你的嬌龍法,想要修行至金丹都是極難,到時候你的壽數都要受到影響……”
“太爺爺,您就再幫我一次吧!”
秦凌霄看著秦登元的眼睛:“就一次。”
看著秦凌霄眼中的堅決,秦登元頓時怒氣勃發,揮舞著手臂:
“我這就去把那小子給抓來!非得一點一點折磨死他!”
秦凌霄卻只是看著他。
見秦凌霄這般模樣,秦登元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幽嘆了一口氣:
“為了一個王魃,至于么……”
“我已經忘記他了,現在,我只想追尋大道,為我秦氏崛起出一份力。”
秦凌霄靜靜地看著秦登元:“所以,請您再幫我一次。”
秦登元閉上了眼睛,旋即又睜開,眼中閃過一絲沉痛,低沉道:
“好!不愧是我秦氏兒女!”
“待會太爺爺會小心點。”
“嗯……多謝太爺爺了。”
秦凌霄低聲道。
半晌之后。
修煉室內。
秦凌霄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面前鏡子中的自己。
面容雖然依舊精致,卻似乎多了一絲歲月的痕跡。
然而她的眼睛里,卻越發純凈和冷淡。
她似乎又恢復了曾經屬于她的驕傲。
感受著丹田內的狀態。
以《嬌龍法》所修來的法力已經盡數被化去,僅剩下極少數精純的法力殘余。
借著這點殘余,她輕輕從儲物法器中,取出了一樣東西。
摩挲著青黑色的令牌,似乎是在感受著曾經沾染的那點體溫。
沉默之后。
按照記憶中的法咒依次施展。
很快,青黑色令牌,在她面前緩緩展開……
……
王魃微有些錯愕地看著面前的萬法峰。
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面前一身玄金大氅的屈神通。
“屈師叔,這……”
“你小子就偷著樂吧,當著人家秦氏太上的面直接回絕了人家曾孫女的婚事,要不是宗主保你,你有十條命都得要沒了,化神修士的顏面,豈能輕犯。”
屈神通搖頭道。
語氣之中,卻是多了一絲親近。
看向王魃的眼里,也多了一絲感嘆和欣賞。
要說王魃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顯然不太可能。
畢竟能從鄉野小國之中一路行來,若真是莽撞性子,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
可今日卻敢在大庭廣眾之下,不惜得罪化神,也不愿屈從,只為不負結發之妻。
這般行事,或許有些迂腐不智,但在一些人眼中,卻又何嘗不是值得信賴的表現?
畢竟,又有誰不希望自己的親友門人如王魃這般?
反正屈神通自問,自己身邊若有王魃這樣的門人弟子,除非天賦真的是無藥可救,否則必然要將之列為衣缽傳人。
“這姚無敵也不知道是踩了什么狗屎運……”
想到這里,他看向王魃的眼神卻是越發親近起來,似是想到了什么,特意道:
“日后若是閑來無事,也可多去攝魂峰玩玩,我有一弟子,如今剛邁入金丹不久,你們修為相仿,也可多多親近些。”
王魃卻是有些愕然。
不過旋即也反應過來,連忙道:“弟子省得。”
“嗯,行了,這幾日就不要亂走了,也給人家留點顏面。”
屈神通和善地告誡了一番,旋即便迅速飛走了。
王魃立在半空中,微微思索了一番,最終還是落到了萬法峰中。
今日之事雖然可謂是無妄之災,但彼時彼刻,面臨那般情況,他所能做的也實在不多。
而他其實心中也做過了衡量,雖然得罪了秦氏,看似很危險,但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秦氏即便是對他頗為惱火,但看在萬象宗的份上,也不會真的把他如何。
況且自己將真實膜眼之事以及瘟魔都匯報給了宗門,立下了大功,宗主即便是生氣,自己實際上也并未違背宗門規矩,明面上,宗主也不會真的懲罰于他。
而暗中……一宗之主若是只有這點器量,那他也無話可說。
而邵陽子的表現,卻沒有讓他失望。
甚至遠遠超出了他的期望。
當著那位秦氏太上如此作態,簡直是毫不遮掩地在護短。
反正說真的,王魃當時……挺意外的。
“那宗主為何還會讓我與秦凌霄……”
王魃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絲疑惑。
隨即他又忍不住想起了秦登元身旁的那道女子的身影。
不禁幽幽一嘆。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對這位秦氏女子有過感覺。
即便有,他也絕不會任其滋長。
人生在世,任由欲望泛濫,也許會很快樂。
但那絕不是他的快樂。
“師兄,這么快便回來了?”
步蟬抱著爬累了呼呼睡著的六斤,有些意外地走了過來。
看到對方的身影,王魃心頭的種種憂慮,頓時便都煙消云散,笑著迎了過去,看著六斤圓潤的小臉蛋,忍不住下手捏了捏。
六斤感覺到不舒服,頓時便抬手抓住了王魃的食指。
隨后便本能地往嘴巴里塞。
王魃也不收回來,任由小家伙的兩顆小乳牙在他手指頭上嗦著,啃著。
但王魃雖不是體修,手指的硬度也逾過堅鐵。
小家伙一口咬下去,頓時被崩醒,哇哇地哭了起來。
王魃卻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這當爹的,怎么老是欺負孩子!”
步蟬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王魃一眼。
連忙又抱起來拍了拍,六斤這才有撇著嘴,腦袋縮進了步蟬的懷里。
“這小子,來搶我位子了。”
王魃看得有些氣惱。
步蟬聞,頓時又忍不住紅著臉瞪了一眼。
只是沒過多久,天空中卻是忽然傳來了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
“王魃在否?”
步蟬連忙看向王魃。
王魃只是稍稍辨認,便立刻想了起來。
“是靈植部的馬師叔。”
王魃連忙飛上了天空。
果然便見馬昇旭以及其他幾位有些眼熟,但是卻叫不上來的修士,正在萬法峰外面等著他。
王魃見狀,連忙恭敬一禮:“弟子見過馬師叔,見過諸位……”
“他們與我同輩,都是你師叔。”
馬昇旭及時提醒。
王魃連忙道:“弟子失禮了,見過諸位師叔。”
讓王魃沒想到的是,這幾人卻都頗為和善,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似乎也頗為欣賞的意思,笑呵呵道:
“無妨無妨,我們幾位不常外出,你不認識我們,也很正常。”
而馬昇旭這時也道明了來意:
“你方才在殿內說,你道侶也是靈植師?”
王魃一愣,點點頭:“是,雖然是小國內的殘缺傳承,但走的的確是靈植師方向。”
馬昇旭聞,頓時責怪道:
“你之前也不早點說……”
王魃有些不太好意思:“區區小事,怎好叨擾師叔。”
“哪里的話,你道侶重情重義,能與你相守若此,當是值得信賴之人……我倒是想收她為弟子。”
馬昇旭的話,卻讓王魃有些錯愕。
“收她為弟子?”
王魃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舍不得讓你道侶跟著我下田吃苦?”
馬昇旭調侃道。
“不不不,弟子怎敢有這般想法,實在是、實在是求之不得!”
王魃喜不自禁,簡直比他自己拜師還要開心,他環顧四周,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連忙道:
“諸位師叔,還請入峰內小憩。”
馬昇旭擺擺手,誠懇道:
“那就不必了,如今咱們事情太多,你要不回去想想,你道侶要不要拜我為師。”
“不用想了,我這就去帶步蟬過來。”
王魃連忙道。
若是步蟬能有位師父,即便自己哪天真的有事外出,步蟬也不至于無依無靠。
馬師叔幫助過自己多次,也是一位值得信賴的長者,步蟬若是拜他為師,想來也不會吃虧。
說罷,他當即便飛身下去。
讓步蟬簡單收拾了下,自己抱著六斤,帶著步蟬飛到了馬昇旭等人面前。
步蟬也很有眼力見,一見到馬昇旭,頓時便主動行禮:
“步蟬,見過師父。”
馬昇旭眼見步蟬雖有些緊張,卻并不忸怩,大大方方,并不是那等登不上臺面的,頓時心中便滿意了三分。
尤其是頂上偶爾一閃即逝的充沛草木靈光,更是讓他頗為意外。
頓時滿意道:
“不錯不錯!我門下有六位弟子,如今皆已經出師,今后,你便是我第七位弟子……”
看了眼王魃懷里正酣睡的六斤,馬昇旭微微沉吟了下:“孩子如今尚小,我會先將我們黎黍峰的功法傳授給你,你先行修煉,等孩子稍大些,你再專心修行,也不至于都耽誤了。
“多謝師父成全。”
步蟬連忙欣喜道。
身為人母,自然是擔心自己一旦修行了,孩子無法照顧。
如今卻是要方便了不少。
“行了,我就不多逗留了,步蟬,你過幾日可以去趟靈植部找我,到時候我帶你去人德殿做個備案。”
馬昇旭囑咐道。
“是,師父!”
步蟬連忙道。
馬昇旭說完,便和其他幾位同輩友人匆匆離去。
看著步蟬如今也有了師父,王魃欣慰之余,卻忍不住便想起了那道常會裸著上身的身影。
驀然便想起了宗主邵陽子之前所說的話。
“十年之內無恙……可是十年之后呢?”
王魃心中,忍不住便沉重了起來。
他不敢去貿然打擾。
化神之路,乃是一條非生即死的決絕之路,若是因為自己的打擾而令師父晉升失敗,他恐怕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可是萬一,萬一師父自行晉升的時候,失敗了呢?
若是自己在,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希望?
哪怕這個希望很小……可畢竟,連須彌師叔那種情況,至少也沒有發生爆體。
以師父的天資修為,也許機會更大些。
一想到這,他便忍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要趕往西海國。
只是當他看到懷里睡得正香的六斤,看到身旁的步蟬,他又忽然動搖了。
西海國如今危機重重,自己,真的要去么?
自己剛說過不走了,可轉頭就要再次離開步蟬母子倆了么?
若是一切順利也就罷了,可是……若是自己死在了那里呢?
六斤這么小便沒了父親,步蟬雖然有了師父,可是沒有了自己,她又該何等的難過……
他第一次,陷入了難以抉擇的迷茫。
在這樣的迷茫中,他第一次停掉了以往不管多忙多累都會進行的修行。
甚至都沒有進入雞圈一步。
每日都陪在步蟬和六斤的身邊。
讓步蟬都頗有些不適應。
倒是六斤,卻是很快便和王魃熟悉了。
而與此同時。
一些消息,終究還是會一點點擴散開來。
這一日,顧雯來萬法峰找步蟬,兩人竊竊私語之后。
步蟬很快便面色復雜地走了過來。
王魃還未反應過來,步蟬便一下子將其擁住,長長一吻。
爬在地上的六斤抬著頭看著這一幕,雖然看不懂,但卻忍不住皺著腦門,‘啊啊’叫了幾句。
見沒人理他,頓時氣惱地抓了把雜草塞進了嘴巴里。
良久。
王魃抹了把有些發酸的嘴巴,有些回味,又有些疑惑道: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那么主動……”
步蟬頓時紅著臉瞪了王魃一眼,不過眼神中的溫柔,卻是溢于表,她忍不住道:
“你怎么也沒和我說,你之前拒絕了人家皇族的一位郡主呢!”
王魃一愣,旋即不在意地笑了起來:“說這些干嘛,又不是多大的事。”
“還不是多大的事,顧雯說人家的太爺爺可是化神呢!”
步蟬忍不住又瞪了王魃一眼。
隨后遲疑道:“其實……其實多一個人,也沒什么,何必憑白得罪人呢。”
王魃頓時樂了,看著步蟬:“你是真這么想的?那我這就去找人家了。”
步蟬白了王魃一眼,氣惱地鼓起了嘴巴:
“誰能這么大度……反正,我做不到。”
“不過……師兄你心里是不是還有什么事?”
步蟬忽然看著王魃。
王魃一愣,旋即笑了起來:“我能有什么事,和你們在一起,開心得不得了。”
步蟬卻輕輕搖頭:
“你以前從來沒有那么久不修行……師兄,我和六斤不是你的負擔,若是你想做什么事,不管如何,我都會支持你,就像是以前任何一次一樣。”
聽到步蟬的話,王魃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也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步蟬輕聲道:“師父去了西海國,我知道你很擔心,我知道你也想去……師兄,我還是那句話,我和六斤不是你的負擔,我永遠都支持你。”
她所的師父,自然便是姚無敵。
看著步蟬的雙眸,王魃心中略有些嘆息: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只是……再讓我想想吧。”
他看了眼正在地上拔草的六斤,眼底閃過一抹溫柔。
數日后。
王魃收到了席無傷的傳音符。
“趙師兄就要入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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