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傳來雷聲轟鳴,天際裂開一道口子,大雨傾斜而下。密密麻麻落在窗戶,屋檐。
“怎么還沒睡?”
西臨村。
李蓮被驚醒,摸了邊上的枕頭是空的,轉頭看向坐在凳子上捏著旱煙袋的里正。
“是還在想晚娘的事?”
里正嘆了口氣:“那孩子怕是該是怨我了。”
“不怨你怨誰?”
李蓮想到這里就堵得慌。
要不是今兒怕那白虎,她早就進去把男人從胡家拉出來了。
里正:“可耀祖他……”
被李蓮生生打斷。
“那是你孫子?”
“要你操心?”
“你忙前忙后,這個里正當的是里外不是人。”
李蓮和虞聽晚沒相處前倒是能冷一冷心腸。
可后來……
“晚娘那孩子,我就覺得是好的。”
“相處久了,我每次見她心里不是滋味。”
“雖說當年你讓大家瞞著,也算是為了她好。”
沒有依仗沒有退路,又生得貌美,在這個世道舉步維艱。
知道的越少,活著才能輕松。
胡家的惡,這么多年過去了,又有了個讀書郎后。人都是勢利眼,鞭子不落在自個兒身上,可不會知疼,誰還會去計較?
她男人看重胡耀祖,不也是存有私心盼著他成才,村子里有臉嗎?
李蓮:“胡家的事就是一筆糊涂賬,晚娘既準備清算,你去摻合什么?”
里正久久不。
他一直以為胡耀祖是明事理辯是非的。
少年郎每次都斯斯文文,很懂禮節。
可今日卻說出那一番話出來,實在讓他大跌眼鏡。
里正到現在都沒緩過神。
李蓮起身,怕他凍著,往他身邊燒著柴火。
屋內也暖和起來。
她沉沉嘆了口氣:“吳大嬸那人傍晚還和我說,晚娘走的時候,她都沒好意思上前說話。”
“當年的事咱們管不了,這些年晚娘甚少出門,可她過得什么日子,咱們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數。”
“你倒是多次提點胡大柱,讓他看好王氏,有用嗎?”
李蓮沉沉嘆氣:“因玉娘的名聲……,村子里的老人多多少少是看不起晚娘的。”
嘴里不說,可都嫌棄晚娘親娘……
背地里的風風語還少嗎?
那些話臟的不行。
說玉娘是破鞋,說晚娘是她女兒,又能干凈到哪里去。
即便錯的不是她們母女,可背負罵名一身。
有些事,注定是沒有道理可的。
當初幫虞聽晚相看,即便是她出面,可好的人家都不愿意娶這樣的姑娘進門。
李蓮:“那些后頭嫁進村的媳婦,不知玉娘的事。她們只知道胡家在饑荒年賣了女兒。”
這是普遍現象,見多了也就麻木了。
這么多年過去,胡家還愿意管外甥女,對那些人而可不就是胡家仁德。
李蓮有些說不出話。
“不少人曾對晚娘說過,胡家對她好,胡大柱對她好,王氏雖刻薄,可愿意給她棲身之地,已是好舅母。”
“這些……吳大嬸知道,咱們也知道。”
“可仍舊眼睜睜看著這種現象發生。讓胡家的名聲變那么好,說到底也是助紂為虐。”
里正手一抖。
本就上了年紀,此刻好似又年邁了不少:“也許錯了吧。”
他喃喃:“從一開始就錯了。”
狂風似起,將窗戶吹的咯咯作響。
依稀間能聽到不遠處幾乎人家的叫罵聲,八成是家里進水了。
“那姑娘該是有福的。”
里正勉強笑了一下。
“她不糊涂,從一開始就比別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