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渝道是多聰明的人,自然聽出賀咫話里的引導。
他端起茶碗,撥開浮葉輕抿一口,淡然道:“在朝為官,三綱五常不容紊,想好之后再做決定。”
聽不出父親對兒子的疼愛,只有上位者的威嚴與壓迫。
許昶臉色慘白,頹然塌下腰身,一副重壓之下難以支撐的可憐模樣。
賀咫笑了笑,反唇相譏:“話雖如此,也要分情況。哪吒剔骨還父,不也憑一己之力,最終能位列仙班。”
許渝道眼神凌厲起來,深目打量一番,冷幽幽問:“賀咫是吧?”
短短四個字,從他嘴里吐出來,讓人不寒而栗。
賀咫不疾不徐,點頭道是,“晚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賀咫是也。”
許渝道心里窩火,假裝漫不經心點了點頭,“我此行目的已經闡明,你們好好商量一下,想好之后給我答復。”
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往外走。
許夫人伸手想要叫他別走,張了張嘴,說出一句讓所有人都難堪的話。
“……你住在哪里,我們商量好了,怎么才能找到你。”
早就猜到了結果,面對如此誘人的條件,她絕對不會拒絕。
當了負心漢又如何;拋妻棄子十余年,又如何;當你以權勢利益相誘,誰還會在乎你是善是惡。
“凱旋大街,摘月客棧。”
他頭也不回帶人離開,只留下這一句話,被秋風扯散。
許夫人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跟姚婷玉再三確認,“他說的是凱旋大街,摘月客棧,沒錯吧?”
姚婷玉望著她,真想打她一頓,讓她好好清醒清醒。
“王惠蕓,你這就被他收買了?”
許夫人本名王惠蕓,這么多年來,她堅持讓人稱呼她為“許夫人”,如今連自己的名字都覺得陌生。
曾經冠以夫姓,做許渝道的夫人,是她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事情。
沒成想,到頭來反倒成了她這輩子最丟臉的一件事情。
“王惠蕓,王惠蕓……我都忘了我有名字,我叫王惠蕓……”
許夫人又哭又笑,幾欲瘋癲。
臉上的表情扭曲、猙獰,最后變得平靜,只有不停掉落的眼淚,怎么擦都擦不干凈。
“我王惠蕓恨死許渝道了!!!”
她沖天大喊。
“要不是許渝道那個王八蛋,我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場,這輩子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游魂一樣。”
“恨他,剛才為什么不狠狠地罵他?”姚婷玉毫不留情戳穿對方的虛偽。
王惠蕓只是落淚,卻不說話。
姚婷玉:“那個負心漢,你還讓人給他奉茶?還請他上座?你平常的潑辣彪悍都去哪里了。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這么快就忘了?”
王惠蕓噙著淚高聲反駁:“我沒忘,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
姚婷玉:“那你剛才就該沖過去,抓他滿臉花,狠狠地啐他一臉濃痰,指著他的鼻子大罵,狗男人,負心漢,沒有你我們娘倆也能活得很好。然后猛踹他的屁股,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