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外包公司路上。
陳友開車。
白蘭蘭坐在后排。
出門在外,陳友這個助理也是白蘭蘭的專職司機。
車上只有兩人,其他人員都在其他車。
白蘭蘭在后排觀察陳友。
今天的他比平時看起來要嚴肅。
白蘭蘭扒著座位靠背,對著駕駛位的陳友說話:
“你緊張嗎?”
陳友掌著方向盤,稍微放緩車速,“緊張什么?”
白蘭蘭:“你說你來處理,你以前在總公司經常做這種事嗎?”
陳友:“偶爾吧,也配合其他領導唱過紅白臉。”
“噢。”
白蘭蘭若有所思。
難怪昨天他處理各種事都得心應手。
原來是處理過類似的。
畢竟是要去對別人發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還擔心陳友會壓力過大。
想著要不還是自己來。
白蘭蘭是有些懶散,但也不會把容易罪人的事推脫給朋友去做。
現在聽陳友這么一說,最后一絲顧慮消除。
總公司那邊的場面可比小縣城里的大多了。
既然那邊都能處理,這邊的話也不成問題。
完全放下心來。
她悠閑地靠在后排。
心里想著,這樣的工作好輕松,跟在旁邊看就行。
要是陳友真是自己的助理就好了……
可惜他只是總公司派來這邊學習的人才。
等混夠資歷,學習得差不多,他還是要回總公司。
到時候連罵自己的人都要少一個。
說起罵。
她思維跳脫,想到什么說什么,在后排重新坐直身子,和陳友商量道:
“對了,你在外面的時候能不能少罵我幾句?”
“在別人眼里,其實我還是挺有威嚴的。”
“要是你一直訓我,我有點沒面子誒。”
聽到她這個故作委屈的語氣。
陳友:“你以為我想罵你?”
“還不是你總問我那些怪問題。”
“真不知道你腦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唔……”
又被說了。
白蘭蘭哼哼一聲,“你瞧你瞧,一提又急,又在說我了。”
陳友略感無語。
白蘭蘭:“那行吧,在外的時候我也注意一下,你也少罵我兩句。”
“等沒人的時候你再罵我。”
“這樣可以吧?”
陳友表情一怪,這話怎么聽起來那么奇怪?
他也沒慣著白蘭蘭,直道:
“就不是有沒有人的問題。”
“沒人的時候我也不想罵你。”
“你的那些怪問題就非問不可嗎?”
白蘭蘭不服氣地咕噥:“我就是好奇嘛,再說,我也沒覺得是什么怪問題……”
陳友無奈嘆息,沒做回應。
車內安靜了一會兒。
在等信號燈的間隙。
“問一下你有女朋友了還會用手嗎……”
“白蘭蘭你是不是腦子有坑!”
安靜不了一點。
有些罵,是自找的。
十來分鐘的路程。
罵了十來分鐘。
來到外包公司的停車場。
停好車。
白蘭蘭:“好了嘛,我下次不問了。”
每次都是這樣,可憐巴巴說下次不問了,就沒一次生效過。
陳友重重出了一口氣,沒再繼續罵她。
出門在外,還是要給她面子。
不到迫不得已,也不會罵她。
但有些時候她猝不及防問一個怪問題真的很難忍住。
“下車吧。”他解開安全帶。
聽到他語氣緩和,白蘭蘭臉上哪還有什么可憐,只剩下神采奕奕。
好爽,又被訓了。
從車上下來。
稍微整理一下衣服領子。
公司的其他同事后一步到,車子停好后。
一行人以白蘭蘭為中心,從停車場出來。
白蘭蘭氣勢完全變了。
適才車內的是擺爛爛,而現在,是業內有名的白策劃。
陳友在其身側,表情肅穆,手里拿著文件,目光銳利,看起來不好惹。
周圍的幾人也不是善茬。
法務,外包項目對接人,還有幾個項目主管。
職場如戰場。
七個人,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沒有和顏悅色,目的只有興師問罪。
至于要追責到什么地步,全看陳友。
而陳友只有一個目的——從重處理。
才剛進入公司大廳。
對方總裁帶著幾人速速笑臉迎來。
“白策劃,真是對不起,出了這樣的事。”
白蘭蘭對他禮貌笑了笑,然后再沒多余的笑臉。
她看了眼旁邊的陳友。
陳友上前交談:“李總,我們還是去會議室談吧。”
看看白策劃,再看看陳助理。
總裁瞬間明白了,這件事由陳助理來談。
面對陳友,他擺著笑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怠慢,疏忽了,樓上請,我們會議室談。”
同樣的見面地方。
不同的會議內容。
上次大家都有說有笑,簽合同,合作事宜,大家都比較愉快。
這次氣氛沉重,沒有嘻嘻哈哈。
會議室內。
外包公司的項目各部負責人全員到場,全都衣著整齊。
在正式談論之前。
所有負責人挨個匯報了各自負責部分的工作。
其中包括美術主管張筠。
全都面向陳友匯報,白蘭蘭旁聽。
其他人都是說明本職工作,只有張筠是在為自己的失職道歉。
看她面色,有些憔悴,昨晚應該一夜沒睡好。
同樣憔悴的還有坐在最邊上的實習生,這次事件的直接人物——范簡。
她眼神空洞,眼袋有些發青,就算化了妝也難掩面容枯槁憔悴。
呆坐在角落里,身子輕微發抖。
等張筠匯報完,最后一個是范簡。
她需要來為自己的錯誤做出解釋并道歉。
六神無主的來到陳友前。
抬起視線。
小陳哥?
她眼睛不由得睜大幾分。
剛剛整個人渾渾噩噩,六神無主,沒注意。
現在才發現大家都是在對陳友匯報。
雖然不明白是什么情況。
但是這件事由小陳哥負責,那就還有挽救的余地。
盡管沒說過幾句話,但也算認識。
如果小陳哥愿意幫自己,說不定可以不用執行合同上的那些賠償。
這是她最后的機會。
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范簡看到了希望。
她心里壓抑難受了一晚上的情緒瞬間開閘,全都釋放出來。
也顧不得現在還在公司。
那些賠償她真的承擔不起。
范簡聲音慌忙,帶著哭腔:“小陳哥,我知道錯了,我也是一時糊涂才會在設計稿里加了幾個字母……”
“一時糊涂?”
陳友看著文件,也不抬眼看她,“我看是故意的吧。”
他一說話,會場中好幾道視線都投過來。
剛剛聽別人匯報,甚至是聽張筠道歉的時候,他都一句話沒說,只是在翻看文件。
這幾道視線中。
包括剛剛匯報工作內容的幾位負責人,還有主要擔責之一的美術主管張筠。
這幾人對白蘭蘭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
大概知道白蘭蘭在談事情時候的脾氣秉性。
昨晚也做過一些準備,想著匯報的時候多注意些。
可沒想到今早的匯報對象是白蘭蘭的助理,陳友。
陳友代理行事。
說實話,在匯報前有些慌。
對陳友完全沒有了解,怕說錯什么話,怕踩到雷區。
張筠雖然和他是小學同學,之前也見過幾次,但他具體什么脾氣她還真不了解。
在匯報的時候格外小心翼翼。
結果從頭到尾陳友都沒怎么說過話,只是示意下一個匯報。
透露信息太少,摸不透他是什么脾氣。
本來以為他是沉默寡,偏實干的類型。
現在突然開口了。
一開口就是扣帽子,要上升高度。
上綱上線。
根本不好惹。
估計是范簡說錯話了。
很多人都討厭在職場中被套近乎,什么哥啊,姐啊只能私下稱呼。
暗暗觀察的其余人在心里記下。
陳友作為白策劃的助理,在這種場合都代理行事,說不定以后會打交道。
多了解一下他的脾氣秉性,說不定以后有用。
范簡沒有那么多心思,她只知道陳友說的這些罪名她背負不起。
她連連擺手,表情驚恐:“不是的!我絕對沒有這樣想,我就是一時糊涂!”
陳友:“還是說有人指使?”他語氣平淡,完全不理會對方說了什么。
范簡脖子哽了一下,她隱約能感覺到陳友在針對她。
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之前相處的時候覺得陳友挺好說話的。
現在怎么……
各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委屈,壓力大,焦慮。
范簡帶著哭腔辯解:
“小陳哥,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錯了,你幫幫我好不好?”
希望這樣對方能可憐可憐自己。
嘭——!
陳友將手里的文件拍在桌子上。
突然的舉動把身旁看戲的白蘭蘭都嚇了一激靈。
范簡腿在打顫,剛剛膝蓋一軟差點嚇跪了。
一個實習生,哪能抗住這些壓力。
這樣的場面也是第一次經歷。
“你長沒長腦子?”
陳友擰著眉頭罵她,“嘴上說得好聽,一時糊涂。”
“你連累了多少人知不知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我幫你?那因為你這個蠢東西被辭退了的那些人誰來幫?”
聲音回蕩在會議室里。
每個人都緊著脖子,正襟危坐,一動不敢動。
突然當眾發這么大火,一點面子不給。
大家都覺得陳助理這是在指桑罵槐。
借著這個直接涉事人在罵整個外包公司。
范簡眼淚已經出來了。
但這是她最后的機會。
她口不擇,“小陳哥,求你了,你幫幫我吧,那些責任我承擔不起。”
本能打出套近乎走關系的感情牌。
她繼續道:“我只是一個實習生,犯錯了不可避免。”
“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求求你給我個機會吧。”
“我們之前在超市也見過的呀,我一直都把你當我的哥哥……”
不提還好。
提到超市。
陳友腦海里閃過宋語微被欺負得主動辭職的那天。
現在笨姑娘還結結巴巴地到處找工作。
“夠了!”
范簡話還沒說完,被陳友喝停。
“實習生就可以犯錯是吧?愛干干不干滾!給你慣的。”
說著將桌上的文件砸她臉上。
其實也沒砸到。
都是些紙張,都沒碰到她,在半空中就已經嘩啦啦飛散開。
范簡本能躲了一下臉,文件貼著她落了一地。
“我告訴你!這次的問題很嚴重,這件事我們必須嚴格追責!”
“要是誰都能以犯糊涂為借口夾帶私貨,我們游戲還做不做了!”
范簡低頭挨訓,肩膀顫抖,抽泣著不敢發出聲音。
大氣不敢出。
眼淚一顆顆滾出眼眶,打在地面的文件上……
在允許的范圍內。
陳友怎么狠怎么罵。
外包公司的人覺得他是在指桑罵槐。
錯誤也確實在這邊,一個個被罵得抬不起頭。
白蘭蘭覺得他是在實行從重處理的方案。
估摸著他應該是為了奠定后續解除合約和賠償事項的談判基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