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連忙上前一步,奏道:“回陛下,朝中政務一切如常,各部司恪盡職守。只是……近日有幾位御史聯名上奏,及陛下龍體欠安,東巡勞頓,恐非社稷之福,奏請陛下早日返京靜養。”
他小心翼翼地呈上幾份奏折。
慕容嫣接過奏折,并未翻閱,只是冷冷一笑:“社稷之福?他們是怕朕死在外面,朝局生變吧?抑或是……有人等不及了,想借此試探風聲?”
她的目光掃過杜如晦和鄭蛟,兩人皆感到一股寒意。
“杜相,將這些奏折留中不發。傳朕口諭給那幾位御史:朕躬安好,東巡乃固本培元之舉,其心可嘉,其過慮。讓他們各安其位,勿復多。”
她的處理方式,既顯示了寬容,又暗含警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老臣遵旨。”杜如晦暗暗松了口氣,躬身領命。
慕容嫣又將目光轉向鄭蛟:“鄭將軍,閱兵事宜準備得如何?”
鄭蛟精神一振,朗聲稟報:“回陛下,一切均已就緒!大小戰艦一百二十艘,精銳水師一萬五千人,皆已列陣待命!只待陛下親臨檢閱,必揚我圣徽天威!”
“好!”慕容嫣贊許地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那夜海上之事,調查可有進展?”
鄭蛟面色一肅:“稟陛下,根據抓獲的幾名俘虜零星供詞和‘夜梟’密查,基本可斷定,那兩艘船受倭國商人平貞盛指使,船上所載木桶內,確為一種經由倭國秘法煉制、遇水可緩慢散發毒瘴的藥物。其目標正是陛下鑾駕。金順哲殘部參與其中,提供情報與掩護。目前,平貞盛已聞風潛逃,不知所蹤。”
殿內氣氛瞬間凝固。林臻拳頭緊握,眼中殺機畢露。慕容嫣卻異常平靜,只是眸色更深沉了幾分。
“果然是他們。”她沉默片刻,緩緩道,“鄭蛟,閱兵之后,著你即刻整飭海防。凡沿海要隘、港口、島嶼,增派兵力,嚴查往來船只,特別是懸掛倭國旗幟或與倭商有染者。另,組建一支快速反應船隊,配備強弩火器,專司巡弋近海,遇有可疑,可先行攔截盤查,若遇抵抗,格殺勿論!”
“末將遵命!”鄭蛟轟然應諾,感到肩頭責任重大。
慕容嫣又看向杜如晦:“杜相,回去后,以朕的名義,擬一道措辭嚴厲的國書,質詢倭國朝廷:其國商人平貞盛,勾結我朝逆匪,謀刺朕躬,該當何罪?令其限期緝拿兇犯,押送我朝受審,并嚴查國內是否有勢力參與其中!若逾期不覆或敷衍了事,視同對圣徽宣戰!”
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帶著帝王的怒火與不容挑戰的威嚴。
這道國書一旦發出,無異于將兩國矛盾擺上了明面。
“老臣……遵旨!”杜如晦心頭巨震,知道陛下這是要采取強硬姿態了。
交代完這些,慕容嫣仿佛耗盡了力氣,疲憊地靠回軟枕,揮了揮手:“你們……先去忙吧。朕乏了。”
杜如晦和鄭蛟躬身退出殿外,心中俱是波瀾起伏。他們看到了一位病弱卻意志如鋼的帝王,在生命可能受到威脅時,非但沒有退縮,反而以更強勢的姿態展開反擊。
林臻送走二人,回到榻邊,看著慕容嫣緊閉雙眼、眉頭微蹙的睡顏,心中充滿了心疼與敬佩。他輕輕為她掖好被角,手指拂過她睡裙上冰涼的墨玉扳指。
三日后,蓬萊觀禮臺上,慕容嫣身著隆重的航海禮服,外罩斗篷,在林臻的攙扶下,端坐于華蓋之下。
海風獵獵,吹動她的衣袂,她臉色依舊蒼白,但腰桿挺得筆直,目光如炬地掃過海面上整齊列隊、氣勢如虹的水師艦隊。當戰艦破浪前行,炮聲隆隆,旌旗蔽空時,她甚至強撐著露出了贊許的微笑。
這一幕,通過無數雙眼睛,迅速傳遍了登州,也傳到了海對岸。女帝抱病閱兵的消息,像一記重錘,敲碎了某些人“女帝將崩”的幻想,也向整個天下宣告:圣徽的女帝,依然牢牢掌控著帝國的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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