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喬一身月白色紗裙,靠在軟榻上,窗前掛著一只鳥籠,籠門是開著的,一只雪白的鳥兒懶懶地睡在里面,尾巴上三根紅翎耷拉著,看不出平日里的一點威風。
月七說,這是諸葛玥養的雪鸮,是青海最兇悍的飛禽,速度極快,爪尖齒利,而且聰明。
楚喬用筷子挑起一絲醬好的鹵肉,鳥兒幾乎連眼睛都沒睜,便一口奪了去,嚼了兩下吞入腹中,歪著頭繼續睡覺。
真是只懶鳥,終日叫都不叫一聲。
楚喬仰頭看著它,手指摩挲著那張書信,心里微微生出一絲暖暖的欣喜。
雖然懶,但還是很有用的。
這封信,曾經叫書信,如今卻叫家書了。
婚期已近,再有兩日,他就要回來了。
之后,她就要穿上鳳冠霞帔,坐上八抬大轎,在一路鼓樂吹笙的喜氣之中,嫁入他的家門。從此,她就是他名正順的妻子了,那方鎦金庚帖至今還放在她的枕下,上面以金粉畫著戲水的鴛鴦、比翼的飛鳥、好合的繁花,里面一左一右寫著他們二人的名字。
楚喬想,她也許就是那只青海雪鸮,退去了凌厲,消泯了殺伐,安心地住在黃金打造的屋子里,縱然籠門大敞,也不愿再走出去了。
這個世界上的門有千萬種,能真正阻擋住人的腳步的,永遠是無形的。
他是大夏的司馬,卻也是有爵位的藩王,而她也要以公主的禮制出嫁,嫁妝和聘禮都堆砌在一個院子里,各種珠玉奇珍成山成海。宮廷尚衣局為她裁剪了嫁衣朝服,皇室的賞賜也下來了,各家大戶豪門禮單繁長,將整整一座殿房堆得滿滿的。
她也少見地多了幾分興致,偶爾帶著菁菁、梅香和寰兒,一起翻看那些禮物。偶爾見到一些奇珍,這些沒見過太多世面的女人就會夸張地驚呼,像是一群鄉下進城的土包子。
今天晚上她就要住進諸葛主宅,由諸葛家的主母為她準備婚前禮制。她沒有娘家,婚前就只能住在諸葛府,然后由那個少時居住的庭院,嫁進這座金碧輝煌的司馬府。
晨昏朝暮,時間如水中的漣漪,一圈圈地暈開。
住進諸葛家之后,她并未見到長房主母,只是由荊家人陪著。楚喬將那名叫于筱禾的女孩帶在身旁,偶爾出神,這名出身于小門小戶的女子就會靜靜地燃起一把蘇荷香。這香味很熟悉,依稀還是很多年前,在年幼的時候,她于御藥房學來的調配之法。
一錢蘇子、一錢百合、一錢方桂、一錢金粉、兩錢荷蕊、兩錢玫瑰末、兩錢芭蕉油、兩錢……
都不是金貴的藥材,調配出的味道卻是安神養氣的,最能幫助那些被噩夢糾纏的人睡一個好覺。
兩日后,有下人進來說諸葛玥已經回城了,去了長房拜見父母,可是依禮不能來見她。她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泡澡,熱氣沿著光滑的肩頭爬上來,帶來了熱騰騰的溫暖。有侍女將一封家書遞給她,她的手指還是濕的,不斷滴著水,水漬浸濕了信紙,暈開一個墨跡,水汽迷蒙中,只有一行字,筆端清妍,字跡雋秀。
“我回來了,五日后來接你。”
五日后,就是他們大婚的日子。
夜里,楚喬伸手牽過一株被白日里的陽光曬得有些干枯的藤蔓,手指上隱隱有一絲白亮的鹽粉,水漬流瀉下,一些潛在的心緒,一絲絲爬上了層層蔓角翠藤。
一盆鹽水晃著淡金色的光,信箋在底部游弋,有淺淺的字跡依稀間浮了上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款款書寫著一筆筆的腹中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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