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要再為別人操心了,諸葛少爺不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好人,但是他是天地間唯一一個一心一意對小姐的人。為了小姐,他肯殺人放火舍身成魔,也甘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樣的人,打著燈籠也再找不到第二個了。”
梅香突然笑起來,“至于賀統領,他總會看開的,就像我一樣,這種事是勉強不來的。我們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因緣。”
碧海藍天的自由,是她祈求了很多年的。
楚喬仰起頭來,依稀中似乎看到了那人清淡的雙眼,料峭寒風,大夏朝堂覆雨翻云,他可還好?
轉眼又到了新年,這一年屢經動亂,也許是為了沖淡大戰后頹然的氣氛,在百官的極力奏請下,李策下令大力操辦春宴,極盡奢靡之能事。
臘月二十七,李策于國子大殿上宴請百官,開設一年考度呈情,對于本年政績優等者大加褒獎,賜三品以上官員同殿而食的殊榮,并親自作下一首千秋詩,吩咐內侍謄抄,每位朝臣贈送一幅。
后宮也是張燈結彩,飲宴從儀心殿一路擺到上清宮,彩坊不斷,燈籠無數,以彩綢燈飾結成萬壽無疆、江山永固等吉祥紋圖,貼在朱墻碧瓦之上,金碧輝煌,錦繡華燈,歌舞彌漫,一派富麗堂皇之色。
李策幾次來請楚喬一同赴宴,她卻不喜歡那樣堂皇的熱鬧,淡淡地推托了,只在自己宮里帶著一眾宮女下人打掃準備,自開宴席,籌備守歲器物。
臘月二十八,一輛輛青布馬車駛進了金吾宮的正門,經過通報之后,一路向著宓荷居前來。然而馬車到了之后,一箱箱東西搬下來,卻轟動了整個后宮,所有的宮女下人無不爭相趕往宓荷居一探究竟,就連一些沉不住氣的夫人,也巴巴地趕來了。
馬車二十輛,大小楠木箱子二百箱。打開箱子之后,所有人的眼睛豁然一亮,滿目珠光。翡翠、祖母石、紅寶石、貓眼、白玉、東珠、錦繡籠紗、蘇繡綢緞、珍貴皮草、古玩、字畫等,凡是世人所能想象的奢華,幾乎凝聚眼前。不僅如此,還有一些女孩子喜歡的朱釵、瓔珞、宮衣、玉鞋、首飾,應有盡有。上品花卉、高達三丈余的完整珊瑚、珍稀蘭草、以東珠鑲嵌的帷帳屏風、能在夜里發光的玉自明,還有海外傳來的一些稀有物件,如火柴、望遠鏡、玻璃飾物、簡單的自鳴鐘、番人女子的衣裙,還有胡地的珍貴特產、各種價比黃金的藥材等。
更讓人啼笑皆非的是,還有幾箱很粗糙的土產,看起來類似番薯。楚喬拿著研究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他曾寫信給自己描述過的青海土瓜,她湊到鼻間聞了聞,略略有一絲香氣,心里驟然生出淡淡的甜蜜,只覺得這所有的珠玉加在一起,都不及這幾顆丑丑的土瓜。
想必當地人聽說青海王要此物是盡了心的,不但個頭甚大,而且每只土瓜上還綁了一圈紅線,以紅色細布細細包裹著,看起來不倫不類。
一方小小的信箋放在瓜中,她拿起,嫩白的手指拆開金線,只見里面以極清瘦飛揚的字跡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
他總是如此,即便是寫信也是別扭的口吻,從天氣到政事再到地方經濟的發展走向暢談一番,活像兩個國家元首的親切會晤,只在最后每次都小心地提醒一句:注意門戶,睡前小心門窗,嚴防小人。
有一次李策看到諸葛玥的信氣得半死,大罵諸葛玥才是名副其實的小人,竟然背后中傷他人。楚喬當時看著那個偷偷拆看別人信件卻大義凜然的男人,只覺得他們兩人所都非虛。
今日的信箋卻不是很長,短暫的開頭之后,筆墨似乎濃了許多,可想那人是默想了很久,墨跡都干了,重新蘸墨書寫的:有事纏身,等我。
周遭是一片喧嘩驚嘆之聲,楚喬手握著一方薄薄的信箋,卻只覺得四周平靜溫和,風過無聲,驚燕啼鳴,花艷葉翠,縱然冬寒料峭,心中仍是一派春和景明。
當天晚上,楚喬和梅香、菁菁還有秋穗等一批宮女聚于宓荷居里,楚喬親自下廚,雖然廚藝一般,但是其烹調方法還是將這幫家伙唬得一愣一愣的。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有些拘束,漸漸也就放開了。
午夜時分,外面突然放起了焰火,楚喬和宮人們跑到庭院里,站在桂花樹下仰著頭,看著漫天火樹銀花,鮮亮的顏色灑在臉上,神采一片飛揚。
菁菁和平安幾人帶著小丫鬟們放起了爆竹,噼啪的聲音響在耳側,楚喬捂著耳朵被眾人簇擁在中央,臉蛋紅紅的,穿著毛茸茸的新夾襖,像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來到這里多少年了,這是她過得最高興的一個新年。
縱然心底的人不在身邊,歲月仍是一片靜謐恬淡。
外面仍是一片歡聲笑語,楚喬伏在案前,幾筆就勾勒出兩個惟妙惟肖的q版卡通人物,小小的身體上頂著大大的腦袋,一個靈動清秀,一個嚴肅別扭,兩個小人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并肩呆呆地望著前方,隱隱透著幾絲傻傻的可愛。在他們面前,是一片廣闊的草原,牛羊成群,在極遠處,還有大片青青的海水。
她以極認真的字跡在信箋的結尾寫了兩個字:等你。
不再叮嚀囑咐,不再探聽詢問,她想,她要完全自私一次,也要認真地任性一次,更要相信一次。
放下信箋,她穿好斗篷就跑出去找梅香他們,誰知剛走出大殿,一捧潔白的花瓣兜頭而來,像是滿捧的積雪,撲簌簌地撒在她身上。
眾人齊聲大笑,聲音穿透了金吾宮的火樹銀花漫天煙火,飄飄地彌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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