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喬也不強求,聳了一下肩,小聲說:“假正經。”
小二很快就將飯菜端了上來,那酒果然不是什么好酒,只是聞一下就知道是黃酒摻了水的,專門騙騙附庸風雅的外行人。飯菜也一般,但是面給的分量實在是很足,楚喬這樣餓,也只是吃了小半碗就咽不下去了。
他們站起身來,只見一群滿臉鬼畫符的小乞兒正眼巴巴地盯著那剩下的半碗面,口水都要流下來了。諸葛玥回頭扔給店家一錢銀子,說道:“給他們一人一碗。”
店家連忙笑著答應,楚喬疑惑地瞅著他,“裝菩薩裝上癮了?”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見他們兩人衣衫不俗出手大方,看起來還蠻好說話的樣子,就笑瞇瞇地湊上前來,對著諸葛玥說道:“大老爺賞口酒喝吧。”
諸葛玥頗感興趣地看了眼孩子,轉頭又給了店家些錢,說道:“給他一壇,不要摻水的,他要是喝不完,這頓飯就不算我請了,你直接揍他一頓然后送他見官吧。”
那孩子聞樂得眉開眼笑,興高采烈地去了。
楚喬咂舌道:“小小的孩子怎么喝得了一壇?”
“你不讓他試試,他永遠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諸葛玥淡淡地道,“吃一次虧,以后才能長點記性。”
楚喬聞微微一愣,腳下一慢,就落在了他身后。
諸葛玥走了兩步見她沒跟上來就回過頭來皺眉道:“走啊,想什么呢?”
楚喬醒過神來,連忙加緊兩步追上前去。
吃一次虧,以后才能長點記性。可是諸葛玥,你又吃了多少次虧?為何還是不長記性呢?
正想著,臉頰突然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噼啪的鞭炮聲緊隨響起,正好響在楚喬的頭頂。楚喬一驚,正要轉頭看去,卻感覺一股大力猛地從身前襲來。諸葛玥一把拉住她的手,身手利落地一拽就將她抱到懷里,退后幾步,一雙修長的銳目微微上挑,飽含濃濃的怒意。
“怎么樣?傷著了嗎?”
楚喬抬頭看去,只見是一家酒樓,正在二樓放爆竹,也沒注意下面有沒有人行走,除了她,還有好幾個人遭了殃。此刻好多人都在樓下叫罵著,但都被鞭炮聲掩蓋了下去。
諸葛玥拉下楚喬捂著臉的手,只見微微發紅,隱隱有兩處更紅一些,面色不由得有些難看。
“沒事,也不疼。”楚喬還是不太習慣他這樣的注視,微微用力,想要抽出被他握住的手,他卻紋絲不動。手心有一點點暖,隱約可以感覺到凌厲的紋路和繭子。
“真沒事。”她有些尷尬地說,“也沒破相。”
“女人的臉多重要,偏你不在意。”諸葛玥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語氣雖差,意思還是好的。楚喬也沒跟他計較,誰知他隨后又加了一句,“不過你這張臉,破不破相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楚喬一愣,沒想到三句話不到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她便還嘴道:“就你好看。”
諸葛玥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轉身就朝那家店走去。楚喬正擔心他會不會為了這么一點小事和人家打起來,誰知他站了一會兒轉身又回來了。她湊上前去問道:“你過去干什么?”
“記住名字。”
楚喬咋舌,“你竟然這么記仇!”
諸葛玥一揚眉,“想什么呢?我是聞著里面酒香濃烈,打算明天來吃飯。”
楚喬很郁悶,以前不是這樣的,怎么現在每次和他說話都是自己落了下風?她皺著眉跟在他后面,未見前面的男人眼角緩緩泛起一絲得意。
夜風清幽,兩側的商販不時上前來兜售商貨,還有賣花的小女孩不時跑過來滿口夸贊著楚喬的貌美,游說諸葛玥為妻子買花。
諸葛玥安之若素地領受了眾人的誤會,一路上連買下三個花籃,卻全都交給楚喬拿著,他一個人一身輕松地走在前面。楚喬像一個小丫鬟一般,提著大包小包跟在后面。過往行人無不注目,漸漸地賣花的小丫頭們都不過來了,想必這么一會兒她已經從妻子的地位掉到跟班了,周圍的議論聲輕飄飄地飄進了楚喬的耳朵里:
“看那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就連隨身帶的丫鬟都是眉清目秀的啊!”
楚喬郁悶地皺眉,她很像丫鬟嗎?都過去十多年了,怎么還是他的丫鬟?
湖岸的風有些大,他們倆沿著湖堤走著,這處很安靜,沒什么人。他們的腳步越走越慢,卻誰也沒開口說話,似乎不忍打碎這份難得的平靜一樣。從昨晚到現在,他們誰都沒去提分別這兩年的事,生活陡然間讓他們在此地相遇,遠離大夏,遠離燕北,沒有權謀爭斗,沒有爾虞我詐,這里生活平靜,鳥語花香,就連空氣都是難得的清新。他們的精神都松懈下來,誰也不愿意去提及那些壞人心緒的東西。
湖面上清風搖曳,月光舒淡,如凝了一地的晨光霞影。
不知不覺,竟又走到了那株粗壯的老榆樹之下,諸葛玥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仰頭望著寬大的樹冠。這幾年輾轉崢嶸的歲月,在腦海中掠過,跌跌撞撞,沒想到又回到了此地。
楚喬望著他,只見男人身姿挺拔,相貌俊秀,只是眉眼間已不是當初的冷峻疏傲,換上了如今淡定的風儀高雅,眼底隱現幾絲滄桑的落拓,細細望去,觸目傷懷。
九死一生逃出絕地,被家國拋棄背負惡名,無奈下身入惡地,兩年間拼下如此基業,又怎會如他那句“我還沒死呢”那般輕松?
這些日子,她也漸漸聽說了當日的局勢。
她隨李策回到卞唐之后,大夏曾七次給卞唐去信,要求李策交出楚喬,燕洵也磨刀霍霍對卞唐發兵,在西北邊境上和卞唐打了幾仗。最后魏閥魏光親自出面,帶著新編的西南軍前往卞唐,給李策施加壓力。雖然全天下都知道大夏是不敢在這個時候和卞唐真正發生軍事沖突的,但是卞唐國內對李策的行為極為不滿,甚至有人幾次欲沖進宮來,將楚喬這個禍水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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