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閩西山,就是火雷原了,再往前就是燕北新征服的西北屏障,那里曾經是大夏的國土,如今已經沒入了燕北版圖,而雁鳴關下的戰爭,也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年。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七七五年作為西蒙大陸最為動蕩和混亂的年份,絕對能在史書上留下重重的一筆。大夏和燕北開戰之后,戰事剛剛進行到一半,國內相繼爆發了北都民亂和七王之亂,極大地限制了西北戰事的物資和兵員的投入。無奈之下,趙徹不得不將原定的進攻改為防守,死守雁鳴關,為平息國內戰事創造時間。然而剛剛緩過氣來,卞唐皇帝陡然駕崩,太子李策在動蕩中登上皇位,因為國內陰險勢力的反撲挑撥,大夏與卞唐又在邊境爆發了小規模的戰爭。若不是趙飏被派往邊境,及時將戰火撲滅,大夏就要面對三線開戰的尷尬艱難局面了。
世人都已經看到,短短一年之內,大夏這個曾經的軍事大國,明顯走向了衰敗。在西,無力奪回燕北;在北,無力安撫民眾;在南,無力懾服卞唐;在東,又要受到懷宋在經濟上的鉗制。如今的西蒙大地,再也不是當初一家獨大的局面了。
半年前,燕洵在落日山正式登位,燕北自立為國,國號燕,改元為初元,除了大夏,卞唐和懷宋兩國都沒對此提出什么異議。就此,他終于成為燕北這片領土的真正主人,名副其實地坐穩了燕北的王位。
那天楚喬沒有去,她揮退了下屬,獨自一人爬上了回回山。回回山頂是納達宮,是曾經燕世城為王妃白笙修筑的,以雪白的花鳥石搭建,隱沒在嫣紅鵝黃的繁花之中,像是一幅水墨畫,安靜寧和,沒有半絲人間煙火。飛檐斗拱,精巧如仙境,水聲潺潺,似乎也在訴說那位賢王對妻子的寵愛。
她坐在回回山頂,聽到盛夏的牧場上,傳來了牧童悠閑的歌聲,那聲音悠揚婉轉,讓人心里安寧萬分。她望著地平線下落日山鐵灰色的影子,微微一笑。即便隔著千山萬水,她卻似乎也看到了男人一身龍袍,金光璀璨的樣子。嘴角微微彎起,輕輕地笑,抬起頭來,清風拂面,她青色的衣擺輕輕搖晃,宛若盛開的青蓮。
今日的燕北,已不是當初燕北,懷宋在經濟上的支持,燕洵在戰略上的優勢,還有楚喬這一年來在燕北內地的建設和改革,已經預示了這個帝國必將緩緩崛起。如今的燕北,在軍事武器上遙遙領先其他三國,在楚喬的帶領下,他們相繼建設了大規模的兵工廠,開發了三十多處大型礦區,興修水利,改變燕北不適農耕的局面,在尚慎回回山一帶開發出了大批糧食產地,今年秋天,燕北的糧食出產較往年高出了一倍有余,基本實現了軍隊的自給自足。他們積極發展醫療機構,開設軍事學校,發展和懷宋、卞唐以及關外的商貿聯系,繁榮燕北市場,創建商隊。
盡管楚喬提出的改革奴隸制的建議始終沒被通過,但是在她的管轄范圍內,奴隸已經很少見于街市。這樣開明的政策和社會制度,吸引了大批百姓和商人,不到一年,回回山一帶便建立了大片的城市居住區,曾經的不毛之地,已經隱隱有西北商貿之都的架勢了。
西南鎮府使的番號被取消了,已不是燕北的正規軍,因為在回回山下的秀麗江駐扎,西南鎮府使改名為秀麗軍,楚喬也被燕北的百姓們稱為秀麗大人。秀麗軍如今編制為九千人,今日是最后一次向前線軍部押送糧草,眼看就要過新年了,戰士們也該歇歇了。
天黑之前終于趕到了閩西山,燕北境內多平原,閩西山雖名為山,但是實則不過是一個不到百米的小山包。楚喬他們趕到的時候,賀蕭已經帶人扎好了帳,煮好了飯菜。楚喬喝了一口熱騰騰的肉湯,一日的疲勞終于去了幾分。
夜里的燕北總是最美的,今日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圓,雪原白茫茫的一片。山那邊是赤水的支流,如今已經凍結了,昨日路過馬尾城的時候,城守大人硬要給楚喬送禮,她推托不過,只能從那一大車子里隨便揀了一個盒子,如今打開,竟是一件上好的青貂風裘。這件大裘做工精良,全部以貂尾縫制,毛色锃亮,摸起來手感極佳,一看就是難得的上品之物。
大帳里點了四個火盆,很悶,楚喬披上大裘,走出了大帳。一路走到山腳下,楚喬身影寥落,圓月清冷如水,幽幽地籠罩著她的身影。
領路的老鄉說這山頂上是燕北女神的神廟,是很多年前由燕北的祖先建造的,歷經幾百年風雨,猶自守望著燕北大地。
楚喬抬起腳,順著崎嶇的山路往上。道路上積雪甚深,每走一步都沒入膝蓋,直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山頂。
這是一座完全以西蘭石構建的石殿,并不是很大,有四人多高,東西各有一門,楚喬站在西門,觸目所及,便是一尊高及屋頂的神像,幾乎占據了殿內的大半土地。大殿已經十分殘破,很多地方都在漏雪,殿內到處都是風干了的蜘蛛網,灰塵遍布,一片狼藉。唯有那神像,纖塵不染,巍峨聳立。女神的臉素淡若蓮,看著她,楚喬恍惚間以為自己看到了很多年前九幽臺上的燕洵之母,眼神沉靜,溫柔若水。石刻的輪廓依稀可見那飄飛的裙角,而她的腹部,更是高高地隆起,顯然是懷有身孕。
很小的時候,她曾聽燕洵說過,燕北以女性為神,神分兩面,一面是凌厲的武神,手握戰斧,代表征服和殺戮。另一面是溫柔的母神,身懷六甲,代表守護和繁衍,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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