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猛地一陣劇烈的旋轉。
趙珊冰冷的注視,阿強徹底灰敗的姿態,還有周圍那些沉默佇立、如同鋼鐵壁壘的黑色身影……
所有的影像都扭曲、變形、拉長,帶著漩渦般的吸力,要將她拖入萬劫不復的黑暗深淵。
她的身體晃了晃,失去了所有強撐的力氣,膝蓋一軟。
如果不是手中還緊緊攥著那口沉甸甸的皮箱提手作為唯一的實物支點。
她幾乎要當場癱軟下去。
她死死抓住提手,冰冷的金屬質感透過汗水黏膩的掌心傳來,是唯一能讓她感覺自己還“存在”的東西。
她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又猛地睜開。
眼睫被淚水瞬間浸濕,糊住了視線,但那絕望之色再也掩飾不住。
她張了張嘴,干裂的唇瓣上滲出血絲和塵土混合的污跡。
巨大的悲傷和更巨大的恐懼將她整個人撕裂、重組,再推向萬劫不復。
她聽到自己顫抖得不成調的聲音,沙啞微弱如同風中殘燭,每個字都像在刀尖上滾動:“我…我打開…”
那聲“我打開”如同從被碾壓碎裂的胸肺中擠出。
破碎得只剩下殘存的氣音。
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認命。
空氣凝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口如同刑具、又如同魔盒的精致棕色牛皮箱上。
張小曼如同耗盡了所有生機的木偶,緩慢地、幾乎是一幀一幀地蹲下身。
她刻意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包括旁邊趙珊那沉凝如山、帶著鋒利審視的目光。
皮箱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小塊相對平整的水泥地上——那里,剛才摩托車輪胎卷起的塵灰尚未徹底覆蓋地面粗糲的紋理。
箱子冰冷的底殼碰觸地面,發出輕微卻刺耳的摩擦聲。
她垂著頭,散亂的長發完全垂落下來,遮蔽了臉頰。
只有劇烈起伏的肩線,和那不住顫抖的指尖,泄露著她內心翻涌的巨浪。
她的手指像是剛從冰水里撈出來,蒼白、僵硬、不受控制地痙攣著。
她先是笨拙地用左手胡亂抹了一把眼睛,濕漉漉的冰涼感在臉上抹開,卻分不清是冷汗還是淚。
然后,才用同樣顫抖的右手,摸索著伸向皮箱正面那個小巧玲瓏、閃著啞銀色光澤的密碼旋鈕。
指尖碰觸到金屬旋鈕的冰涼,凍得她猛一瑟縮。
指尖的麻木感擴散開來,仿佛那密碼鎖不是冰冷的金屬,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
整個世界的喧囂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抽離,寂靜如同墳墓般罩下。
她能清晰聽到自己心臟在肋骨腔內瘋狂撞擊的悶響,感受到汗水從鬢角滲出、蜿蜒滑落皮膚帶來的癢感。
甚至能感受到背后趙珊那雙眼睛投射過來的、如同實質般刺入骨髓的沉重壓力。
她開始轉動密碼鎖。
旋轉時發出的細微“咔噠、咔噠”聲,在絕對死寂的襯托下,被放大到驚心動魄的程度。
每一次微小的、象征著一輪數字變化的咔噠聲,都像是冰屑摩擦過眾人緊繃的神經線。
胡同里只剩下密碼鎖細微的機簧聲響,以及張小曼那被壓抑到極致、仿佛隨時會斷裂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
“快點!”趙珊的聲音像一把冰錐,猝然從凝固的空氣中穿刺而出,沒有任何預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力量,瞬間刺破了張小曼瀕臨崩潰的專注。
這簡單的兩個字,如同炸在耳邊的驚雷!
張小曼渾身猛地一震,如同被電流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