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泉的嘴唇翕動了兩下，最終什么也沒能再說出來。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牌在這一刻已經徹底打光了。

他的“只是”，他的“建議”，在江昭陽這種既講政治高度又講程序規范的層層遞進面前。

顯得那么蒼白無力，甚至有些不識時務。

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和難以喻的屈辱感攫住了他。

他看著周圍那些熟悉的、此刻卻異常陌生的面孔，看著年輕常務副鎮長那沉穩自信、銳氣內斂的側影。

感覺自己的存在感和權威，就像窗外那無力的秋陽下的薄霜，正迅速地消融、蒸發。

他默默地，非常緩慢地靠回椅背，那只手在桌子底下緊緊握成了拳，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那點微薄的涼意，無法緩解心頭火燒火燎般的敗局感。

他沒有再去看江昭陽，也沒有去看任何人，目光失焦地停留在會議桌中央那份攤開的《關于開展環保安監聯合專項檢查的通知》上。

那短短幾行字，此刻在他眼中卻成了他失勢退場的最直白預告。

江昭陽似乎渾然未覺林維泉內心的風暴。

他神色自然道：“我等一下會通知舒鎮長，就按照剛才商定的，盡快協調兩個部門擬定詳細檢查方案，細化責任分工，上報黨委備案后立即組織實施。”

“時間節點要抓緊，檢查標準要明確，過程要規范透明，結果要全面詳實上報。”

江昭陽微微頷首，隨即將目光移開，平和地看向眾人，“還有其他建議嗎？”

“沒有的話，今天的會就到這里吧。”

林維泉沒有說話，只是疲憊地閉了閉眼。

邱洪立刻接道：“沒有其他議題了。”

“散會！”

隨著桌椅輕微的移動和腳步聲響起，這場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流洶涌、標志著權力格局正式更迭的黨委會議，在一片心照不宣的平靜中落下了帷幕。

林維泉依舊坐在那里，在漸漸散去的眾人身影中，像一個孤島，落寞而失魂。

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卻驅不走他心頭的寒意和那揮之不去的、屬于失敗者的沉重陰影。

而走在他前面的江昭陽，挺直的背影在光線中顯得異常清晰，沉穩的步伐踏在地上，仿佛每一步都踏在通往琉璃鎮未來新秩序的道路上，堅實而有力。

一個時代，就在這個秋日沉悶的會議室里，在那些平靜目光和簡潔話語的交織中，悄無聲息卻又不可逆轉地完成了交替。

無聲的硝煙已經散去，留下的，是塵埃落定的冰冷現實，和一個即將離開權力中心的背影。

下午三點，秋日陽光帶著午后特有的慵懶和穿透力，斜斜地穿過江昭陽辦公室寬大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幾塊明亮的光斑。

窗邊幾盆綠蘿的葉子被照得油亮亮，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混合著淡淡茶香、油墨紙張和實木辦公家具的沉靜氣息。

與上午黨委會那種集體決策的儀式感不同，此刻房間里彌漫的是即將行動前的、更直接的、更具操作性的緊張氛圍。

他召開了環保安監聯合小組會議。

參會人員除了舒競強外，還有陳郁文、王栩、吳映妤三人。

吳映妤剛剛給每人沏了新茶，白瓷杯沿氤氳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