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午后,申姨娘估摸著老夫人睡醒午覺,就匆匆趕去了榮壽堂。
申姨娘捧著參茶,笑吟吟地站在老夫人身側。
自打得了老夫人青睞,她如今在府中行走,連管家娘子們都要恭恭敬敬喚一聲\"申姨娘\"。
午后陽光透過紗窗,照得她新裁的藕荷色衫子格外鮮亮。
\"老夫人,\"
她將茶盞輕輕擱在案幾上,聲音柔得像摻了蜜,”依妾身看,您就是太過仁厚,大夫人這才敢如此放肆。\"
陸老夫人半倚在羅漢榻上,聞皺了皺眉。
上次她暈倒后,曾向二兒子訴苦,可陸柏只是支支吾吾地勸她息怒,陸老夫人著實不滿意。
可她也不想想,陸柏能夠如何?
汪敏畢竟是長嫂,嫂子和大哥的信件,也的確不宜張揚。
萬一真有什么私密的話,叫旁人看了去,丟的到底是誰的臉呢?
想到此處,老夫人心里又泛起一陣憋悶——活到這把年紀,竟連個晚輩都治不住。
申姨娘見老夫人神色松動,忙湊近些低聲道:\"不如今晚設個家宴?有二老爺坐鎮,讓大夫人和二夫人都來伺候您用膳,也叫府里上下都瞧瞧,這侯府到底是誰在做主。\"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頓了頓,終是搖頭:“罷了,懶得見汪氏和元氏那張臉。”
自梁雨淞的死訊傳來,她心里更是堵得慌。
對于梁雨淞,她也是真心疼愛過的,還曾救過自己,沒想到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她的心情,著實高興不起來。
申姨娘眼波一轉,忽然壓低聲音:“老夫人可知道?前兒妾身出門,正巧遇見王夫人帶著樂安郡主在街上挑首飾。”
她故意頓了頓,“樂安郡主是真聽王夫人的話,明明不喜歡那簪子,卻因為王夫人的意見,硬生生買下了。”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又往跟前湊了湊:\"老夫人可還記得樂安郡主從前那副做派?\"
“怎么不記得!\"
老夫人突然來了精神,手中的佛珠也不捻了,\"樂安郡主當年追在江年后頭,鬧得滿城風雨,當街堵人的事情,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我就說了,讓老大趕緊拿個章程,別讓皇家人鬧得太難堪了。\"
“你說說,樂安郡主身份貴重,對江年這般癡情,這不是萬里挑一的好親事嗎?”
“偏他豬油蒙了心,給江年定了個元婉如!”
說起這個,陸老夫人心里的火氣,蹭蹭往上冒。
申姨娘掩嘴輕笑:\"可不是嘛。”
“若是世子娶了郡主,那咱們可就是成了皇親國戚了。”
陸老夫人重重哼了一聲:“攪家精,掃把星!”
指的誰,不而喻了。
申姨娘接著說:“郡主脾氣不好,這個大家都知道的,可那天,您猜怎么著?”
“妾親眼瞧見,王夫人讓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那首飾鋪子的掌柜說,郡主明明嫌那支金簪土氣,王夫人一個眼神,她就乖乖掏銀子買了。\"
老夫人聽得兩眼放光,滿是褶皺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茶盞邊緣。
申姨娘覷著她的神色,又輕聲道:“要妾身說啊,這做人媳婦的,就該有個媳婦的樣子。咱們大夫人和世子夫人……\"
提到元婉如,老夫人眼中的光彩又黯了下去。
她想起那日元婉如在望春堂中,字字如刀的模樣,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那元氏……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不想認慫,但是,陸老夫人著實吃不消元婉如那張嘴。
刀刀見血,萬一真的被她氣病了,難受的還不是她自己。
申姨娘見狀,連忙給老夫人捶起肩來:“哎喲我的老夫人,您可是堂堂侯府的老封君,難道還怕她一個孫媳婦不成?再說了...”
她壓低聲音,”有二老爺在呢,他還能親眼看著自己親娘受委屈?”
陸老夫人一聽,有些道理。
那幾次沖突,陸柏都不在場,他大概也不知道,他的親娘受了多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