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直到站在小區大門口,萊勒木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應承了什么。
他手心都開始發汗,緊握著裝特產的袋子,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來時的地鐵上葛云雀提前給家里人打電話,說是要帶著朋友回來吃飯,她含糊不清,不敢多說什么,怕被萊勒木發現剛才說的都是糊弄他的。
初次見面,空著手不太好,萊勒木打算找個商場買點見面禮,可葛云雀知道他囊中羞澀,再加上在攢進修的學費,沒讓他去。
“已經很多東西了,再多就拎不動了。”她把所有東西都讓萊勒木拎著,自個兒倒是省心。
隔了好幾個月,再一次回到家,小區里的花被物業重新更換了一批,再加上臨近國慶節,物業安排人布置了一番,進門不遠處有個小亭子。
“云雀,好久沒看見你了,回來過節啊!”樓下驛站的阿姨認出她來了,正好讓她順便把家里買的快遞取了拿回去。
葛云雀收了好幾個,全都是她老媽葛女士的,她心中一喜,有了這些東西和上門做客的萊勒木,她應該能少挨罵了。
沒法子,媽媽知道她失戀以后,就給她物色了好幾個相親對象,可這些人選都不太滿意,索性就懶得張羅了。只說等葛云雀回來再說。
“我媽脾氣不太好,當老師當慣了,可能會習慣性問東問西,她要是問了一些你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問題,就找個理由簡單糊弄過去,別當真。”葛云雀提前給萊勒木打個預防針,就怕這小子太實誠,沒問兩個來回就把自己家底給透露了。
萊勒木問她,“你們川渝人都這么熱情嗎?”
作為“第一次”認識的陌生人,她竟然敢帶回家,還和家里人吃飯。
見他誤會,葛云雀可得解釋,可不能讓他留下壞印象,“我們川渝人是熱情,卻不是在大街上見到一個人就拉著回家吃飯的,我邀請你做客,是誠心誠意的。”
索性直接坦白是她編出來的理由。
“其實剛才說不來家里吃飯對主人家運勢不好,是騙你的。”
她又拉著萊勒木的衣角,撒嬌道:“你幫了我一路,我不請你吃頓飯實在是過意不去,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作為朋友,你來我家吃飯不是很正常嗎?”
就像葛云雀她每次到草原上去做客,無論是吃飯還是住宿,她從來不與萊勒木和庫蘭客氣,有時候過于客氣,反倒是辜負了別人的友善。
她這話一出,萊勒木頓時知曉是被認出來了。
“你怎么不早說。”他頗為無奈地將鴨舌帽塞到隨身背包里,頭發有些凌亂,好在全靠一張臉才撐住了造型。
葛云雀以為他在說騙他做客的事情,撓頭道:“這不是怕你不來嘛。”
“不是這個。”萊勒木摘下口罩,輕輕嘆氣,“你早就認出我了,我卻還在偽裝自己,用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和你說話。”
路上的時候葛云雀就在發愁怎么替他圓謊,沒想到他自個兒摘了口罩。
這算是互相坦白吧,她覺得好笑。
“你肯定不會認錯白雪。”葛云雀答非所問,她內心喜悅,莫名地樂了起來。
如果認真觀察過一個人的話,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眼中,那即便他改換了裝束,也絲毫不會影響你認出他。
對于葛云雀而,萊勒木就是那樣的存在。
那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青年,恣意而散漫的青年,她怎么會錯認。
扮豬吃老虎,才是她一貫的手段。
她知道了萊勒木的心中沒有任何人,蘿珊,不是她的競爭對手。
有些時候葛云雀覺得自己很自私,明知道是個沒有結局的事情,卻還是任由情感漫發,她就是不肯死心,非得要爭個明白,要清楚他的內心到底有沒有她才罷休。
這還是葛云雀第一次帶男生回家,就連曾經的前男友阮舒揚也沒有這個殊榮。
作為她親生母親的葛女士先喜后憂愁。
“老葛,你說該不會是她怕被我教訓一頓,所以隨便談了段戀愛吧。”葛女士擰開水龍頭清洗蔥花,剛才女兒給她打電話說人已經快到了,讓她趕緊做飯。
葛爸忙著翻炒鍋里的雞肉,回頭瞥了她一眼,“你這話說的,云雀是這么不理智的人么。”
“那可說不準,你看她突然就跑那么遠的地方找工作,我就擔心她是跟阮舒揚分手想不開,專門跑個遠地方散心。”
“你就是成天愛胡思亂想,女兒大了,不是小孩子,她自個兒有主意。”
夫妻倆的對話被鑰匙聲打斷,葛女士最先反應過來,水龍頭都來不及關,丟下才洗了一半的青蔥就去玄關處接人。
“可算是到了,快快,這兩雙鞋子都是洗干凈曬過太陽的,我專門給你們找出來的。”葛女士見葛云雀身后確實跟著個高大的男孩,她推了下女兒,讓葛云雀趕緊讓人進來。
葛爸關了燃氣,湊了過來,他手上還拿著鍋鏟,“都進來吧,東西都給你媽放著。”
“知道了。”葛云雀把行李箱放在一旁,讓萊勒木趕緊進來。
“我們帶回來好多阿勒屯的特產,阿魏菇、蜂蜜、蜜棗……你們快幫忙接著。”她一邊說,一邊讓葛爸從萊勒木手中接東西。
“叔叔阿姨,你們好。”青年的骨相優越,眉骨突出,鼻梁高挺,如希臘雕塑一般優秀,眼眸更是讓人覺得驚艷。
萊勒木看了眼葛云雀,心里惴惴不安,像是揣了只野兔子。
這還是葛云雀頭一回帶男性朋友回家,葛媽忙拉著換好鞋子的萊勒木進屋,給他張羅水果吃,開了電視,遙控器還非得塞到他手里。和其他長輩一樣,沒說幾句話就開始打探家里人消息。好在葛云雀提前和他商量過。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朋友,沒想到還是個少數民族的。”葛爸跟在葛云雀身后小聲道,他看稀奇似的。
葛云雀坐了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累得不行,沒來得及洗漱,身上一股難聞的味道,她嚷著餓了,要趕緊開飯。
“急什么,這不是都炒好菜了,就差裝盤。”葛爸拉著她一塊兒進廚房,見萊勒木并沒有不適應,葛云雀就沒推辭。
許久沒見面的父女之間沒有一點兒生疏感,葛云雀拿干凈盤子,她說:“你們可別誤會,萊勒木就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他來成都辦點事,我見他在這兒無親無故沒有去處,再加上他一路上都在幫我忙,這才特意邀請他回家吃飯的。”
葛爸透過廚房的透明玻璃門往外看去,對女兒的性格了解,倒也不完全懷疑這話。
“你這丫頭,我倒是沒什么,可你看你媽那樣子,她肯定不會信的。”
端著一盤子辣炒雞肉的葛云雀順著視線看去,葛女士拉著萊勒木問東問西,從進門開始她臉上的笑意就沒有褪下去過,這會兒也不知道兩人在說些什么,她一邊捂嘴笑,一邊給客人倒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