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當個壞人,為何不壞得徹底些。
夏時錦也不知為何,突然就覺得眼前這張臉讓人甚是惱火。
“還以為,阿錦永遠都不會來見我。”
蕭時宴最先開口。
雖說當初是強迫的,可好歹也算是拜過堂成過親的。
夫妻一場,夏時錦也不想蕭時宴過得太凄慘。
更何況他多次救她于水火,幫她逢兇化吉,從命運的角度,蕭時宴是她的貴人。
夏時錦偏頭盯著一處,慢聲道:“只要你肯安分守己,放下野心,日后,我可求阿野放你自由。”
蕭時宴對這句話毫無興趣。
他面無表情地朝夏時錦踱步走來。
而夏時錦則攥著阿紫的手,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也不知在躲什么。
但很肯定的是,她并不怕蕭時宴。
蕭時宴猶豫止步,識相地收回剛剛邁出的步子,不再向前。
一聲哂笑,他聲音微顫道,“阿錦說得對,強扭的瓜不甜,只能充一時的饑,卻管不了一輩子的飽。”
喉間泛起一股酸澀,夏時錦抬頭直視蕭時宴。
“離開這里,忘了我,日后定能遇到比我好千倍萬倍的女子。”
蕭時宴勾唇苦笑,一雙桃花眼好似過了花期,黯淡無光。
他將束發的簪子取下,青絲瞬間垂散,滑至肩頭。
“這個還你。”
夏時錦看向遞到她面前的那枚銀簪,秀眉緊擰。
正是那年那夜,在御霖園假山里,她打發蕭時宴的那枚發簪。
緩緩伸手,夏時錦捏住發簪的一頭,欲要接過。
而蕭時宴卻不肯松手,戀戀不舍地捏著另一頭。
一枚發簪,連著他二人。
蕭時宴清楚得很,這是他最后一次與夏時錦的親密接觸。
他長身玉立地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瞧著夏時錦,淚水從眼角連串滑落。
唇瓣微抖,蕭時宴艱難吐字:“夏時錦,若有來生......”
頓了頓,他笑著哽咽道:“若有來生,你我......再也不見。”
握著發簪的手收回,蕭時宴轉身。
他拖著步子,回到佛前的蒲團盤腿坐下,背對著夏時錦漠聲說了最后一句話。
“愿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夏時錦將發簪緊攥在手中,咬唇壓下心底翻涌而上的情緒,道了一聲“保重。”
夏時錦轉身,同阿紫離開。
房門在她身后吱呀關上,徹底斷絕了她與蕭時宴的牽絆糾葛。
陽光下,秦野踏著懶散的步子,朝她走來。
他眉眼噙著醋意,戲謔道:“這么久,二公子差點要等成怨夫了。”
“走!”秦野朝她伸出手,“跟朕回宮。”
夏時錦淺淺一笑,迎上前去,與秦野攜手離開靈順寺,一起上了馬車。
可馬車剛要走,便聽到寺院內外皆有人在高聲驚呼。
“走水了!”
“好大的火啊。”
“靈順寺后院著火了。”
“快救火。”
夏時錦和秦野一聽,看向彼此,幾乎是同時沖出馬車,朝著蕭時宴所住的那處禪房狂奔而去。
那一瞬,蕭時宴所有好的、不好的,統統在腦海里閃過。
可恨的是,夏時錦現在想得最多的,還是蕭時宴的好。
回雁北的冬夜,馬車上,他用體溫給她暖過腳。
快生斯年時,他每晚回到王府,都會替她按摩腫脹的雙腿。
斯年出生的那晚,他更是寸步不離床邊,產婆在那邊忙著接生,他則緊握她的手,即使手臂被她咬得出了血,他也不吭一聲。
她喜歡什么,討厭什么,愛吃什么,蕭時宴都觀察得一清二楚。
......
風過留痕,雁過留聲。
曾經被夏時錦忽略的種種細節,都在此刻一一鮮明起來。
只可惜,她先遇到了太過驚艷的人。
待沖到早已被熊熊大火所吞噬的禪房,憋了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夏時錦怔怔地望著滾滾濃煙和沖天的大火,只嘆蕭時宴的決絕。
他的偏執,真的從來都不留余地。
就連死,都卑鄙得讓人心生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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