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如此詫異,主動相約之人不是你自己嗎?”
陰冷而略嫌晦澀的輕笑聲響起,檀香浮動之間,有人揭開竹簾,昏暗中露出一截縷金衣袖來。
徐陵露出一道皮里陽秋的微笑,倒是禮節無缺,“本以為是方丈傳話,沒曾想世子居然絳尊紆貴,親自前來。”
朱棠對他話里若有若無的調侃自動忽視,站在門邊快速掃視了一下左右,這才低聲道:“尊使還不進來嗎?”
真是委瑣不堪造就……
徐陵心中對他的畏懼之態嗤之以鼻,卻終究走進其中。檀香混合著苦艾的清氛,原本讓人定心寧神,不知怎的,卻只見世子神色有些緊張,攏在袖中的雙手亦是微微抖動。
“箭在弦上,世子仍要遲疑嗎?”
他的問話可說是不羈無禮,朱棠仿佛絲毫不曾聽出,面上肌肉微微抽搐,卻終究露出一道慘淡扭曲的笑容,“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本宮已經失去所有,還有什么好遲疑的?”
“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是金尊玉貴的王侯——世子你可曾想過,一旦事泄慘敗,燮王不會再發仁慈,饒你第二次,那時,你才是真正的一無所有呢!”
朱棠聞,整張面容都扭曲顫抖,脹紅皮膚下仿佛有熱炎熔漿呼之欲出,“哼……他真是好大的仁慈哪!先是用假死來引我動手,隨后把我之親信一網打盡,將我的王妃遣還軟禁,對我百般羞辱——我該感謝他留我一命么!”
他一字一句皆是咬牙切齒,提及他的生身之父燮王,卻是恨不能吞肉噬骨。
他猛然一抬頭,眼中散發出是血濁閃亮的光芒,看來帶有幾分猙獰,決然,“倒是尊使你,為什么會選擇與我合作——論運勢,論手腕,蕭淑容那個賤人更占優勢,你為什么不選她?”
徐陵撲哧一笑,帶出幾分市井的光棍憊懶之氣,眼中卻是銳芒一閃,“我雖然喜歡脂粉堆,卻實在不愿沾染蛇蝎美人——這類的一惹上便是后患無窮。”
他的語氣轉為詭譎和不動聲色的誘惑,“更何況,蕭淑容雖然精明能干,朱閔卻實在年幼,到他即位尚須時日,變數太多,這樁買賣太不牢靠……而你,世子殿下就不同了,只要燮王千歲一命歸天,你便立刻是一國之主,就算有再多人非議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朱棠的眼中光芒越發狂熱,偶爾卻仍閃過一絲瑟縮,他仿佛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雖然確信手中有一把好牌,卻仍擔心輸慣了的運氣不會回轉。
咬了咬牙,他下定了決心,“你說得沒錯,父王一日沒廢我世子之位,我便仍是儲君,要下手就要趁早!”
徐陵在旁看火候到了,不動聲色的添了一句道:“只要燮王歸天,即使有臣子不滿你即位,朝廷也為會你冊封的——還有什么比這更名正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