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一介女流,無才無德,當不起這等重任。”
疏真一口截斷,又道:“說到投桃報李——他先前救我兩次,我也已經還他兩次,彼此早已互不相欠。”
“此大繆。”
衛羽刷的一聲將折扇合起,笑容不改,眼中卻浮現冷意,“姑娘莫要忘了,這宮中諸人,包括你在內,都屬于君侯一人,此身便不得自由,又哪來什么兩清。”
疏真瞥了他一眼,寒光冰雪一般,沁入骨髓,衛羽竟不能正視,只覺得雙目都似刺痛——“為人奴婢,不得自由的只是這一副軀殼,君侯若是愿意,繡工織物上只管吩咐。”
兩人這一番唇槍舌劍,到了這步田地,衛羽已無計可施,他深深嘆了口氣,“姑娘若真要如此說,誰也強迫不了你——你是篤定了君侯不忍對你如何。”
“告辭之前,仍想問姑娘一句,先前你兩度道破天機,真的只是想還君侯相救之情嗎?”
他又深深望了一眼,但見素衣女子默然不語,于是又嘆一聲,轉身黯然而去。
疏真面上木然,心中卻被這最后一句引起驚濤駭浪——
我是否,真只是想還他相救之情?!
她低聲笑了起來,顧盼之間,流光晶瑩,隨即,卻倏然沉寂下來——
“你說的真對……我的心中,卻不僅僅是為還這兩次人情。”
她微笑著,將臉埋入溫暖的衾被之中,眼中的濕意,終于在這一刻釋放氤氳——
“到這一刻,我才意識到,讓我忍不住出襄助的,其實,只是不甘心三字而已……”
“不甘心天下名將這個頭銜下,永遠是蕭策二字,不甘心你們將我一人之罪,延及無辜,不甘心哪,蕭策……”
她的舌尖輕輕吐出那個禁忌的,暗夜夢回無數字的名字,“我不甘心,你永遠是那般大義凜然……天下人皆可定吾之罪,惟有你,不能!”
“而朱聞,他是唯一可以與你相提并論的,即使,他還太過年輕。”
她的手握緊,幾近痙攣,這一瞬,她終于苦笑著知道,自己不是完全無怨的。
曾經,以為自己可以看淡榮辱沉浮,可以忍耐這一切的磨折;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忍辱安分,終此一生。但終究,她卻并非天上謫仙,可以太上而忘情——夢中那鋪天蓋地翻涌的鮮血,注定將伴隨自己一生一世,而石秀爪牙的出現,更是讓自己內心最黑暗的怨毒噴涌而出!
“朱聞,有一日,若你真能讓他慘敗,狼狽不堪地跌落塵埃……那么,暫時站在你這一邊,又何妨呢!”
淡金的日光隱約照入這一殿寂靜,她的面容浸潤在半邊黑暗中,只有那眼角的冷光,越發顯得凜然犀利——險死還生之后,她終于意識到,既然活在這個世上,那么,總要做下些什么才是!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