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眼里聚滿了淚,視線變得模糊了。明白了,全明白了,從某種意義上說,老人也是倒在反腐陣地上的。中央巡視組來了,老人一次次去談話。談啊談啊,熱血在為真理而斗爭的征途上沖破了那顆飽受磨難的衰老心臟,讓他頹然倒下了——直到前幾天,侯亮平才從鐘小艾口中得知,對大老虎趙立春,陳巖石以各種形式執著舉報了十二年。在這場關系黨和國家生死存亡的斗爭中,老人家以耄耋高齡,義無反顧地背起了炸藥包……
會場一派肅然冷峻,冷濕的空氣中震蕩著沙瑞金低沉的聲音——
一周前,我最后一次去看陳巖石。當時并不知道這是最后一次,可老人好像預感到了什么。老人又激動了,握著我的手說,這么多年過去,我們黨終于醒過來了,現在收拾世道人心還來得及……
近在眼前的沙瑞金面孔變得陌生而恍惚,淚水順著侯亮平的臉頰緩緩落了下來。但沙瑞金深情的聲音益發清晰地傳入他的耳底。
會議結束后,侯亮平和季昌明同車回城。會上的那份沉重被帶到車上,二人一時無。車出生態園區,人工呵護的一片片綠色植被漸漸隱去。車子前方,無垠的田野變得一派灰褐。強勁的西北風吹起路邊的落葉雜草,打著旋東奔西突,在車前構成一幅蒼涼的冬季風景畫。
侯亮平先開了口:不能讓陳老就這么走了,開個追思會吧?
季昌明點了點頭:盡快開吧!也傳達一下沙書記的高度評價。
前方天空隱晦,大塊烏云緩緩移動,縫隙間灑下疲弱的白光。
沉默片刻,季昌明嘆了口氣,自責說:亮平啊,其實現在想想我也挺后悔的,趙立春有些事我不是不知道,可我沒陳老那股勁!要是大家都能做陳巖石,我省的局面和政治生態何至如此不堪啊!
侯亮平看著窗外的肅殺景象,訥訥道:是啊,是啊,不過,老人家說得對,好在我們黨已經醒了,現在收拾世道人心還來得及……
車窗外,嚴酷的冬季讓廣袤大地褪盡了五彩繽紛,裸露出素樸的本色,宛如卸妝后的母親。北風凜冽,裹挾著原野上的殘草敗葉,不時地撲打著路面。然而冷峻的荒蕪中,不也孕育著春天的希望嗎?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