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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十九節 治療

      此刻,在他心底深處,存在著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冷淡與平靜。

      林翔從不認為自己會死亡。或者應該說,他從未考慮過自己是否會“死”這個問題。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也許是來源于即便是在核彈直擊下,仍然能夠重新復活的經歷,他一直有著對未來無所畏懼的思維概念。這是后路,也是真正能夠作為依靠的基石。然而,在實力強悍的榮光面前,他才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脆弱。也終于在理智和病毒兩者之間的戰爭中,作出絲毫沒有變化可能的最終裁決。

      “我要我了你————”

      不是怒吼。

      也不是憤怒狂暴的誓。

      聲音輕得弱不可辨,似如shēn吟,又好似在喃喃,甚至連他自己也無法聽見,僅僅只是嘴chun翕張,通過最簡單神經傳輸牽引產生的無意識動作。

      等待死亡,是一個漫長且充滿畏懼的過程。

      半死不活的林翔很奇怪————為什么一直沒有拳頭從空中落下,狠狠粉碎自己的頭顱?

      他的意識正在趨于模糊,被切斷撕裂的神經,拖拽著每一根與之被牽扯的肌肉纖維,散發出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血管里流淌的似乎已經不是血液,而是被滾燙沸騰的巖漿。灼熱,將他的頭腦燒得昏昏沉沉,大腦徹底陷入困頓,身體越來越沉重,思維反映的速度越來越慢。這表明中樞神經系統已經喪失了絕大部分判斷能力,意識反饋也正在逐漸被削弱。唯一能夠存在于腦部空間,最為清楚的意識概念,只有劇痛。

      林翔感覺自己已經瀕臨垂死,不想掙扎,更不愿意動彈。大腦仍然在拼命釋放出本能的求生信號,催促身體服從命令,作出反抗或者攻擊動作。病毒也在叫囂著,控制細胞想要挽救宿主。然而,身體卻沒有作出任何回復。

      他并不認為自己會死亡。

      這不是狂妄,也不是厭世或者過于冷靜狀態下,大腦對于現實環境的誤導。事實上,從復活直到現在,有很多次,林翔一直嘗試著想要在廢土世界真正等待著死亡降臨的時刻————他不明白自己的身體。確切地說,他對于感染之后又在百年時間中自我進化的病毒,根本不知道其優劣。強弱的判斷標準,僅僅只是從進化人到寄生士的實力等級。然而,身體內部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莫名感覺,不是源于大腦,而是來自細胞的蠕動與顫抖,總會用一種完全不同于聲音的方式告訴他————你很強,永遠也不會死。

      林翔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莫明的感受。不過,這的確是很久以前就開始伴隨著他的感覺。就好像現在,雖然四肢盡碎,內部器官嚴重受損,但他仍不覺得自己會死。恰恰相反,一直隱沒在細胞深處的病毒,也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態四散蔓延開來,用最囂張的姿態在細胞之間瘋狂游走,似乎正被某種帶有巨大收獲的利益信號所刺是,無論病毒還是大腦,都沒有向身體下達與此有關的任何命令。

      榮光眼中滿是血絲,臉sè卻因為來自身體下部的痛苦而變得蒼白。他像野獸一樣死死盯住林翔,忽然有如神經質般狂笑起來。

      “盡管不愿意承認,但你的的確確是我血緣關系上的嫡親祖父。我的身體里,流著你的血。很臟,散發著惡心的臭味兒。我知道你想吃了我,就像荒野上的暴民那樣,用最粗暴野蠻的方式,啃光吮盡別人的身體按照他們的說法,吃掉一個人,尤其是腦子,就能獲得他的力量和智慧。很有趣,但我從未嘗試過。如果被吃掉的對象調換倒轉,把你裝進我的肚子,結局怎么樣?”

      說著,他把林翔高高舉起,興奮而猙獰地張開大嘴,對準那點尚在不斷聳動的雪白咽喉,重重咬下。

      牙齒尖端與皮膚表面接觸,瞬間傳來一種冰冷堅硬的森寒。林翔在劇烈喘息,卻沒有聽到喉管被咬斷的脆響,卻聽見從榮光口中發出奇怪莫名的“嗬嗬”聲。緊接著,緊緊抓住自己tui腳和肩膀的雙手,如同喪失能量的機械鋼鉗轟然松開。不僅是自己,就連兇暴狂猛的榮光,也帶著凝固在臉上的殘忍表情,仿佛雕塑一樣僵硬地左右搖晃了幾秒鐘,仰面摔倒。

      勉強睜開腫脹的雙眼,在失去最后一絲清醒的意識前,林翔清楚地看到————榮光背后那扇原本緊閉的房門,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朝外敞開。身穿制式軍服的方雨潔站在門口,手中握著一只小巧精致的電子控制器,臉上仍舊保持著令人無法接近的冷漠與孤傲。

      輕柔,和緩,不需要花費力氣,就能使身體保持直立。當然,不是腳底與地面實際接觸,而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漂浮感。

      水,我應該正被浸泡在水中。

      呼吸很通暢,可以感覺到覆蓋在臉上,插接在口、鼻中間柔軟的橡膠管。氣體當中含有大量負氧離子,非常清新,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從僵硬固化的狀態蘇醒,重新恢復活力。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林翔明白,自己還沒有死。

      很舒服,如同在最疲勞的時候,全身心放松浸泡在注滿熱水的浴缸里。渾身上下每一塊皮膚都在感受著溫暖,舒適與快樂。

      睜開雙眼,占據視線的是一片無比柔和的淡藍。液體,將自己整個身體徹底包裹,幾根從頭頂懸垂下來的環棱軟管,連接著自己面頰上的氧氣面罩。不斷有一串串氣泡從口chun縫隙間散開,搖晃著朝水面升騰。

      這是一個寬敞的房間,墻壁上刷著ru白sè的涂料,頂燈散發出足夠明亮的光線。從自己目前所在位置判斷,應該是一個類似培養槽之類的液體治療艙。十幾臺叫不出名字的電子儀器沿著墻壁順序擺放,藥物合成儀與監控屏幕旁邊,林立著一排排用途各不相同的試管。目光從各種透明或者完全阻隔的障礙物縫隙中穿過,可以看到身穿白sè大褂,正在儀器與辦公桌之間游走來回的方雨潔。

      “醒了?感覺如何?”

      她顯然察覺到林翔身上傳來的異常,也可能是監控儀器上給予提示,方雨潔從一大堆繁雜卻不凌亂的儀器當中站了起來,慢慢走到治療艙前,雙手交叉抱著,臉上流lu出淡淡的疲憊和倦意。

      說著,她伸出右手,按下旁邊控制器上的一處鈕鍵。頓時,卵形艙室底部lu出三個直徑五厘米左右的孔洞,注滿的淡藍sè營養液開始迅速下降。大約十五秒鐘以后,開啟的孔洞被再次閉合,下沉的液面也已經降至林翔xiong口。

      “感覺不是很好。最起碼,沒有像希曼那樣充滿力量。”(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記得《非凡的公主希瑞》里的肌肉男希曼?)

      掀開氧氣面罩,林翔仰面抹了抹濕漉漉的頭發,長長呼了口氣,說:“差一點兒被自己的孫子活活打死這段經歷,大概會成為我永遠的噩夢。”

      “榮光不會殺你。”

      方雨潔淡淡地說:“準確地說,即便他有這個決心,也沒有真正實施的機會————包括他在內,所有以你基因作為胚胎的復制人離開培養槽之前,我都會在他們的腦干部位植入一枚生物芯片。雖然不可能看穿人心,也沒有辦法對忠誠或者背叛做出最中肯的評價,卻可以避免最糟糕的情況繼續蔓延下去。”

      林翔深深地向方雨潔望了一眼。目光,似乎可以透過所有障礙,直射到對方眼眸的最深處。方雨潔絲毫沒有想要避開的意思,依然平靜且冷漠地與他對視。至于林翔是不是赤身**,雙tui中間的生殖器是不是ting立昂翹,對她根本沒有造成任何影響。仿佛,浸泡在藍sè營養液當中的,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人形玩偶。

      “他為什么要對我動手?”

      林翔說的很慢,也很仔細。

      “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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