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該死的叛徒,自絕于領袖,自絕于人民,自絕于至高無上的國家社會黨,自絕于我們最崇高、最純潔的信念。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一一一一”
狂暴憤怒的軍官咆哮如雷,揮舞拳頭重重砸上老者左邊面頰。瘦弱老邁的身軀晃了晃,仍然被軍官死死揪僂衣領拖回面前。他“撲哧”一聲,張口從嘴里吐出一大口膿腥的污血,其中夾雜著十幾顆碎裂的爛牙,還有一塊塊被咬磨刮裂的漿團肉塊。
老人意識已經瀕于模糊,絲毫沒有反抗的力氣。盡管如此,他仍然拼盡最后的力氣,拼命睜大腫脹青淤的右眼,露出一絲勉強能夠讓視網膜捕捉到光線與目標的縫隙,用夾帶著明顯哭腔與絕望的憤怒,流出一滴渾濁的淚,微不可辨地呻吟:“我,我不是叛徒……口……口你……你……你,你是,你是,我的兒子啊——”
“砰”
狂暴粗野的槍聲,使老人最后的斥責嘎然而止。衰老枯瘦的身軀晃了晃,帶著臉上根本無相信的事實,以及內心深處最后一絲希望破滅,還有眉心豐央那枚黑沉沉的彈孔,像一段失去支撐的坍塌物,圓睜雙眼,一頭栽進如同巨獸之腹的黑暗巨坑。
軍官胸口劇烈起伏著,略顯迷惘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絲慘然與羞愧。僅僅只是一瞬,這道可能是他身上殘存的最后人類之光,又迅速被冰冷和殘忍取代,從眼眸中釋放出來的,還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狂熱,以及崇信者身e才能看到,不被任何思維情感影響的堅決、瘋狂。
“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接受政治盅察部的審查——”
突然,從旁邊濃密的血霧深處,走來幾名渾身黑色,卻同樣在左臂上端佩有紅色袖標的男人。從為首者口中吐出的話語,同樣冰冷刻骨,同樣沒有任何思維理性,同樣令人膽戰心驚。
“不……為什么?這究竟是為什么?”
年輕軍官面色一滯,本能地并攏雙腳,皮制軍靴重重頓了頓地面,右手以標準軍姿橫在胸前,敬了一個所謂的致敬禮,聲音顫抖著問:“審查……你們,你們究竟要審查什么?”
“你父親是叛徒——我們必須對你以往歷史、家庭、個人所有一切進行最詳細、徹底的審查————”
為首黑衣人冷冷地盯著他,右手朝前一揮,守候在旁邊的黑衣衛兵立刻一擁而上,分別扭住軍官左右肩膀,狠狠反擰,,同時,將一條柔韌的塑膠膜帶繞過脖子,使其整個人被迫保持仰面朝后,逆反于脊椎彎曲角度,卻能夠給身體帶來難以忍受痛苦和壓迫的形狀。
“你不可能對你父親叛,黨,叛,國的意圖和計劃一無所知一——一
為首黑衣人口氣依然森冷:“你必須仔細交代每一個細節,深刻懺悔對于國家和人們犯下的罪行。”
“不,我已經和他徹底劃清界限——mp3一”
軍官神情痛苦地大口吞咽著喉嚨,聲音生硬干澀而沙啞,聲嘶力竭地拼命狂吼:“我知道他是叛徒,我根本就不承認他是我的父親。就在剛才。口……我,我,我親手殺了他,殺了他一一一——”
“敵人的陰謀詭計總是無處不在,最陰險狡猾的對手,總是以最清白無辜
“敵人的陰謀詭計總是無處不在,最陰險狡猾的對手,總是以最清白無辜的面孔深深隱藏在人民內部。”
黑衣人突然重重抽了軍官一記耳光,聲色俱厲地嚴詞斥責:“以主動殺掉旁系目標,保存主要身份的方,是你們最常用,也是最卑鄙的手段。你現在的罪名已經不僅僅只是簡單的叛國,而是間諜、***、妄圖顛覆數罪輪處。我們必須以最堅決的手段保證黨的純潔。國家社會黨不容許有你這樣的污垢藏存于內部。監察部政治委員擁有臨時庭調查以及現場判決的權力。我宣布——-一一鑒于你有重大潛在隱患,必須立刻執行槍決————柵”
“你,你不能這么做————仙”
軍官目欲眥裂,雙眼一片通紅。
“寧可錯殺十萬,不可放過一個——仇——毗”
黑衣人冷酷如冰的臉上,露出一絲被鮮血和死亡浸透的猙獰。他拔出手槍,沉穩有力的胳膊沒有絲毫晃動,對準死命掙扎狂呼尖叫的軍官前額,重重扣下扳機……
這只是保留于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記憶。然而,李自翔卻被最后這道并不真實存在的槍聲,從沉浸已久的思維深處徹底驚醒。他大口喘著粗氣,咬了咬牙齒,酸漲發麻的面部肌肉使他終于察覺到一點點回歸現實的安全感。可是,黑衣人那張冷漠殘酷,用堅硬線條烏勒出來,英俊熟悉的臉,卻活生生坐在自己正對面。
“你……是你……是你殺了他們一
他冷汗漣漣地死盯著林翔,盡管對方眼眸里滿是無理解,也充滿疑惑的目光,卻絲毫不能打消李自翔內心深處無用語表明的巨大恐懼。
尸山。
血海。
冷酷無情的黑衣人。
所有一切,最終被“國家社會黨”五個金光燦爛的大字聯在一起,被閃爍出刺眼光芒的空幻場景徹底掩蓋。存在于思維空間,回蕩著隆隆作響巨音的天外之聲,僅僅只是一句從幼年時期就無數次聽過,被教師與書本拼命灌輸,已經成為身體一部分的“必須永遠忠于領袖,忠于人民,忠于至高無上的國家社會黨……”
“不,我不會跟你回去柵——絕不——毗——一”
腦海里只剩下一片如血的紅色,無數張熟悉而早已不存在的面孔,被血水浸泡著慢慢浮出。李自翔如同看見最可怕場景般瘋狂嚎叫,他猛然從餐桌前跳起,輪起椅子四處亂砸,仿佛一頭重傷卻并不致命的巨鼠,正瘋狂據守在狹窄角落里四處瘋竄,張大嘴巴露出獠牙,拼命攻擊每一個敢于侵犯自己的對手。
“我不會跟你回去,那些可怕的畫面我已經看得太多……真正是生不如死。既然已經被你追到這種地方,我知道,再也不會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的身體隨著呼吸劇烈起伏,望著目光茫然的林翔慘然一笑,猛地抽出別在后腰上的鋼筋投槍,倒轉槍尖,插進自己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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