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米外的地方,林翔走近簇擁在一起的三名俘虜。他拔出別在腰間的匕首,用力割斷捆綁在對方身上的繩子,微笑著把一瓶貼有黑色骷髏標簽的無輻射凈水,遞到胳膊已經松開的男孩手里。
沒有人看清楚他的動作,整個移動過程簡直快得可怕。所有人都驟然感覺到如山般沉重的壓力,甚至連呼吸都完全停滯。原本躍躍欲試的雇傭兵們面色一片慘白,望向林翔的目光早已沒有絲毫敵意,取而代之的,是看待死神般的畏懼和驚恐。
他們很清楚這種驚人的速度意味著什么——這個黃皮膚的年輕人絕對不像外表看起來那么簡單。只要他愿意,頃刻之間就能殺光整個傭兵小隊。
“這家伙的能力究竟是多少?七級進化?八級?九級?或者……還要更高一些?”
安德烈臉色一片鐵青,覆蓋在瞎眼上的布質黑罩隨著面部肌肉在劇烈顫抖。林翔展示出的速度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驚,不僅徹底打消了他剛剛冒出苗來的邪惡念頭,也讓他重新擺正了彼此之間的身份和位置。
“能把他們轉賣給我嗎?”
林翔的問話,使安德烈從沉迷的幻想中徹底驚醒。擦掉額頭上滲出的冷汗,他忙不迭地連聲應道:“行,行,沒問題。”
“我只有這種鈔票。不知道它和費迪南德元的兌換比例是多少?”說著,林翔從口袋里摸出一疊表面圖案基本為黑色的骷髏元。
“這可是真正的硬通貨,比其它公司發行的貨幣值錢得多。按照公開的價格,兌換比例大約為一比二點二左右吧!”安德烈吞著口水,滿面驚嘆地接過一張黑色鈔票,在手掌心來回摸索著其中固定的防偽標志。另外幾名傭兵也圍上前來,好奇地爭相看著。
林翔數出十張一百面額的骷髏元遞了過去。
“這,這太多了點。”安德烈舔著嘴唇,頗為不安地看了看他。購買三個奴隸,他只花了一千八,還是費迪南德公司發行的鈔票。
“下次有機會再遇到的話,你請我喝酒。”林翔笑了笑,把錢直接塞進對方手里。側身從傭兵群里繞過,徑直走到越野車旁邊,拉開車門,取出幾瓶干凈的無輻射水和面包。
他可以毫不費力地殺光這群雇傭兵。但是這樣做沒有任何好處。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從繩索里解脫的中年男子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他下意識地接過林翔遞到手里的水和面包,蒼白的面頰上滲出幾分激動的血色,翕張的嘴唇里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身旁,渾身顫抖的女人把男孩緊緊摟在懷里。用充滿感激的目光盯著林翔的身影,嘴唇和鼻子緊貼在男孩柔軟的頭發上,無聲地哽咽著。
“媽媽,喝水。”男孩把手里的瓶子遞到女人面前。和上次一樣,他只喝了很少的一口。
盡管,他也很渴。
天色已經全黑,深沉的夜幕籠罩著荒野。在這個寒冷的夜晚,空氣里始終都彌漫著一股令人沉郁的氣息。
安德烈把鈔票小心翼翼地塞進衣袋,最后吸了一口已經燃至嘴邊的“marlboro”香煙,把潮濕的煙頭用指間夾住,朝著遠處的灌木用力彈出。黑暗的夜幕下,頓時閃過一道飛熒般的弧線。
“你打算怎么安置他們?”他揉了揉凍得有些發僵的鼻子,望著已經坐進駕駛室的林翔,認真地問道。
“他們也是人,也有活下去的權利。”林翔平靜的給出了一個并不確切的答案。
安德烈緊了緊肩膀上略微有些松垮的槍帶,皺著眉,很不理解地問:“我一直不太明白,你為什么要救他們?別告訴我你是為了錢,這種話,連鬼都不會相信。”
“因為他們和我一樣,都有同樣的黃皮膚和黑頭發。”林翔淡淡地笑著,隨手擰轉鑰匙,發動了引擎。
他沒有撒謊,這的確是真實答案。
“就因為這個?”安德烈不太死心。他覺得內心充滿了迷惘和茫亂,林翔的舉動徹底打破了他對荒野和世界的認知。或者應該說,與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根本格格不入。
“怎么說呢……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了與他們同樣的遭遇。我也一樣會救你。”正了正擋風玻璃前的望后鏡,林翔認真地說道。
安德烈一怔,隨即急切地追問:“真的?”
“真的。”林翔肯定地點了點頭。
“為,為什么?”魁梧的獨眼傭兵有些驚訝,也有些欣喜。甚至,還有一種莫名的快慰和沖動。
“安德烈。克瓦爾拉德。”
林翔從半開的車窗里探出身來,很意外地叫出他傭兵證明上標注的全名:“人類,是一個主觀詞。這個詞語也許有很多種解釋的方式。但是我認為——人類的定義里,至少還包含有一些同情心,還有一絲必不可少的仁慈……。你,我,他們,都是人類啊!”
燈光能夠照射的范圍,很快隨著遠去的越野車變得越來越小,車尾揚起的煙塵,也被黑暗和光線迅速吞沒。
神情茫然的安德烈站在微濕的沙地上,默默地望著已經遠去的模糊車燈,被粗硬胡須覆蓋的嘴唇,緊抿成一條不會彎曲的直線。
不知為什么,他有種很想哭的感覺。
杰克把槍橫扛在肩膀上走了過來,奇怪地看著他:“頭兒,先回營地吧!這個時候在外面晃蕩,可不太安全。”
安德烈沒有贊成,也沒有反對。他默默地朝前走著,自自語地喃喃:“他……說得沒錯。”
“他說什么了?”杰克上前幾步,饒有興趣地問。
夜風很冷。安德烈卻覺得,自己的心里有種說不出的,異常的溫暖。
“他說得沒錯。我們,都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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