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有片刻的停頓,收起手里的戒尺放在一旁的漆盤上。
這閹人怎么還親自來了?
但面上仍是淡定自若,莞爾一笑拱手回答:“不知顧督主過來,有失遠迎。”
顧危輕呵一聲,行至雁回身前,抬著下巴目覷謝南梔,又掃視一圈漆盤上的物樣,也不回禮。
“喲,看來本督來得還真不湊巧。”
“這位瞧著像是貴府嫡女,是犯了何錯,需得這樣懲戒?”
話落,頗有種幸災樂禍的姿態。
謝淮穩重自持,身后眾人神色各異。
孫氏極力壓抑方才還未平息的慍怒,側著身垂眸,胸口起伏喘著粗氣。謝辭舟立于她的側后方,身形挺拔,眸中帶剛,蹙眉將溫皖護在身后。溫皖倒是神色如常,還有點兒沾沾自喜。再說那元氏,攥緊手中的絲帕,躲在眾人后面悄悄探出頭仔細打量顧危,從面容到身姿,最后落于神情。
她謹小慎微地嘆了口氣。
真真是俊朗神顏,只可惜,是個閹人!
還是個狡詐陰險的閹人!
“小女不懂事,沖撞了老夫人。這不,剛巧訓斥了幾句,就讓督主看了笑話。”
謝淮說完,示意一旁的女使將謝南梔帶下去,怕她出不遜,更怕她真的勾搭上了顧危向他借勢。
“慢著!”
幾名女使剛想上前,被人呵住,腳步一頓。
迫于淫威,只得退后幾步。
顧危不急不徐,拿著款兒蹲在謝南梔身邊,撩起她身上的狐裘放至鼻尖嗅了嗅,轉而面色陰鷙,“陛下昨兒個才賞給本督的西域狐裘,竟被爾等毀成這樣!”
他起身,狹長鳳眼在謝家夫婦二人面前輕掃。
帶著探究,還帶著藐視。
“國公府上也有不少陛下賞賜的貢品,督主若不嫌棄,可隨我去庫房挑選。”
謝淮不卑不亢的與他斡旋。
雖然鄙夷他的行事做派,但忌于此人喜怒無常、大權在握,國公府不敢輕易得罪他,卻也不敢與他為伍,平日里多是和氣生財地與他交涉。
顧危哂笑,轉著手中的獠牙銀戒,這是調動黑甲衛的憑證,也是督主身份地位的象征。
“陛下的御賜之物,諸位還是留著自己好好品玩吧。”
真正的瑰寶都留在臨帝的庫房內,賞賜下來的都是些不起眼的貨色。
他瞧不上,也不想要。
他要的,只有她。
語畢,他抱起渾身血污的謝南梔,似乎有點不可置信。
這偌大一個國公府不給人飯吃?
牢里餓了幾天的女囚犯都比她重。
復又顛了顛懷中的女娘,這才開口:“本督,只要她作賠。”
不等謝淮應允,轉身就走。
府上眾人要攔,因忌憚雁回出鞘的利刃,遲遲不敢上前。
只能在心里默默把這狐假虎威的奸佞以及他的眾多手下仔仔細細罵了個遍。
青云巷。
顧危入府走在前頭,未聽見身后動靜,冷著眸側身,就見小女娘抱著襤褸狐裘,畏畏縮縮地駐足,偷偷審察宅邸的外設。
大門寬敞闊綽,還有臨帝親筆題字的匾額,只是府外兩側沒有狻猊坐鎮。
“怎么,還要本督抱你?”
清泉般的聲音打著旋傳來。
謝南梔小臉一紅忍著痛楚,一步一頓倉皇地跟了上去。
倒不是害羞,明知道他不是一個正常郎君,可被他抱在懷里時,總會覺得分外別扭。
還未緩過勁,幾人就到了正廳。-->>
等候多時的女使接過謝南梔手里的狐裘,又為她披上炭火熏熱的新披風,遞過一碗御寒的藥碗這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