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至,烏竹眠靜立窗前,凝視著天邊那輪血月。
月光透過窗欞,在她紫色勁裝上投下斑駁的影子,腰間的且慢微微震顫,似乎在回應她內心的波動,手腕上的疤痕也在發燙,似乎在提醒著即將到來的決戰。
“該走了。”她輕聲自語,最后檢查了一遍裝備,謝琢光給的符咒、藏有幽冥之力的黑霧、還有那截在劍冢獲得的殘劍碎片。
房門無聲開啟,一道靛青色身影悄然閃入。
謝琢光的臉色比平日更加蒼白,眼中卻燃燒著明亮的火焰。
“通道已經準備好。”他聲音壓得極低:“裴蘭燼派了重兵把守古鐘,正面突破很危險,大概不可能成功。”
烏竹眠點頭:“按計劃行事。”
兩人悄然離開別苑,借著夜色的掩護,向劍冢方向疾行。
須彌山的夜晚本該靜謐,今夜卻彌漫著一種詭異的躁動,遠處的古鐘無風自動,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感應到了什么。
“幻境開始不穩定了。”謝琢光指向天空,那里的星辰正在詭異地扭曲:“幽冥之力的影響比預期更強。”
烏竹眠摸了摸手腕上的疤痕,那里傳來針扎般的刺痛,奚無咎留在她體內的那道幽冥印記,正在與幻境外的本體產生共鳴。
劍冢入口處,兩名仙盟修士正在巡邏,謝琢光做了個手勢,劍光一閃,那兩人便無聲倒地,不過只是被劍氣震暈,并未傷及性命。
“這里。”謝琢光引她來到谷底那塊古老劍碑前,手指在碑面快速劃過,復雜的符文亮起又熄滅,地面悄然裂開,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
通道比烏竹眠想象的還要狹窄陰暗,兩人不得不彎腰前行。
石壁濕滑冰冷,滴落的水珠在寂靜中發出清晰的聲響,越往里走,空氣越發稀薄,帶著一種腐朽的氣息。
“前面就是主峰山體內部。”謝琢光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古鐘正下方有個祭壇,我們從那里上去。”
“等一下……”
烏竹眠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腳步,烏黑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格外亮,瞳孔邊緣隱約還暈染著淡淡的金色。
謝琢光看著她的眼睛:“怎么了?”
“跟我來。”烏竹眠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領著謝琢光來到了觀星臺。
果然,幻境重置之后,這里又恢復了原樣,不過細看之下,還是能察覺到一點不同,觀星臺上的星辰更加躁動了。
烏竹眠的指尖凝著一滴暗紅血珠,在觀星臺最邊緣的陣紋上慢慢畫出一道繁復的符文,頓時像被蟲蛀的桑葉,從邊緣開始泛起不自然的灰白。
“第三十七處。”她在心中默數,袖中左手掐著的斂息訣又緊了三分。
夜風掠過遠處的檐角,懸掛的鈴鐺卻詭異地靜止不動,那是裴蘭燼愛的把戲,用凝固的時間營造永恒假象。
觀星臺下方忽然傳來靈力波動,當裴蘭燼的身影從階梯浮現時,烏竹眠正倚著星盤假裝打盹,睫毛在眼下投出恰到好處的陰影。
謝琢光則斂去氣息,躲到了一旁,
“烏姑娘?”溫潤的嗓音帶著試探,裴蘭燼指尖亮起一點窺心術的銀光,在她眉心半寸處徘徊。
烏竹眠在呼吸間調整靈脈流動,讓靈力呈現出幻境重置后特有的滯澀感。
“裴盟主?”她裝作驚醒的模樣,袖中右手卻悄悄按住手腕:“抱歉,我對此處有些好奇,便想來看看,不知怎么卻睡著了。”
那里封著奚無咎之前塞給她的一縷幽冥氣。
裴蘭燼的廣袖拂過星盤,二十八宿的位置立刻扭曲重組。
“今夜天象有異,烏姑娘若是無事,陪我守到卯時可好?”
裴蘭燼暗中觀察著烏竹眠,說話時,觀星臺地面浮現出蛛網般的金線,那些都是活生生的靈脈,正將沉睡修士的精血源源不斷輸向中央陣眼。
烏竹眠低頭稱是,借著整理衣襟的動作,將三枚破陣釘卡進束腰的暗扣。
她看著裴蘭燼走向北斗七星方位,那人月白法衣上繡著的銀竹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當第一聲鐘鳴從須彌山方向傳來時,觀星臺的陣法突然發出瓷器碎裂的脆響。
裴蘭燼猛地轉身,只見原本瑩潤的星軌正以烏竹眠為圓心大片大片熄滅。
“你竟然……”他素來端方溫和的面容出現了裂紋,袖中本命劍“澄心”錚然出鞘:“你是從第幾次重置開始保留記憶的?”
烏竹眠終于直起腰背,眼中睡意如潮水退去。
“從很早開始。”她冷冷一笑,開始催動奚無咎留下的那一縷幽冥之力。
第二聲鐘響震得地面顫動。
裴蘭燼突然輕笑出聲,劍尖挑起一道星光刺向她咽喉:“你以為靠那點幽冥氣就能破局?這觀星臺每一顆星都是活祭的修士,他們的命火足夠將幻境維持到——”
他的話被第三聲鐘鳴截斷。
古鐘的震顫引發天地共鳴,烏竹眠等的就是這一刻。
她反手將破陣釘拍入自己靈臺、膻中、氣海三穴,劇痛中聽見謝琢光的聲音穿透混沌:“主人,劍來!”
被封印在幻境夾層中的本命劍且慢發出龍吟,劍身纏繞的鎖鏈寸寸斷裂,劍光歸到了烏竹眠手中的劍里。
她之前覺得且慢的震顫太過規律,這便是原因,她手里的且慢,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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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臺頂的穹頂突然暴露出了真實模樣,這哪里是什么星空,分明是無數修士被抽離的魂魄,正像螢火蟲般在透明屏障后痛苦掙扎。
“原來如此。”烏竹眠咳著血笑起來,每說一個字都有幽冥氣從齒間溢出:“用三百修士的命魂做陣眼,難怪每次重置后他們的眼神都更呆滯幾分。”
裴蘭燼的劍光已到眼前,她卻突然松手任且慢自行飛向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