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一只有力的手伸過來穩住了他的身子,防止他往后跌。
或許是看見了他一臉都是血,對方愣了一下,沉穩的男聲響起,問道:“你怎么了?”
文州完全顧不上自己,怕得渾身都在打顫,仰起臉,血色模糊的眼睛看不清對方的樣子,只能看見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
或許是這雙眼睛給予了他勇氣,憑著本能,他騰出一只手攥緊了對方的衣角,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求求你!”
剛說完這句話,文州就直接暈倒了。
他頭上被石頭砸出來的傷口也不輕,加上剛才還掙扎了半天,已經有些失血過多了。
等到文州再次醒來。
他發現自己和妹妹正在縣城的醫院里,而在外干活的爸爸居然就守在旁邊,看起來模樣很憔悴。
兒子被打得滿頭是血,女兒被欺負成了啞巴,老實了這么多年的文滿正終于爆發了,他回到家,提出了分家,雖然鬧得很難看,但好歹是成功分家了。
直到許星薇提出要給文遙治療,文州才第一次去回憶這件事,這件事不僅影響了文遙,那種害怕妹妹死去的恐懼和絕望也深深地影響了他。
或許是出于記憶自發的保護機制,加上刻意遺忘,所以他對這件事的回憶是有些模糊的。
沒想到這次一回憶,那雙眼睛在他的腦海里就變得愈發清晰了。
很熟悉。
聽文州說起以后,許星薇特地去問了霍長生,原來三年前把兄妹倆送去縣醫院,并且通知文滿正去醫院的,居然真的是他。
那件事后,他對兩個孩子也多了兩分關注,回去村里看奶奶的時候,只要遇見他們,都會從身上掏兩顆糖分給他們吃。
對于文州不記得他這件事他也沒什么想法,只要兩個小孩沒死就成,當時他走在路上,被一個滿臉是血的小孩撞上的時候,說實話真的被嚇了一跳,特別是那小孩懷里還抱著一個更小的孩子,臉色發青,看起來像死了一樣。
得知這件事以后,許星薇更加感謝霍長生了,而文州和文遙本來就喜歡霍叔叔,對他的態度也變得更親近了。
這些日子霍長生很忙,廠房改造好以后,又要開始著手招工人,找合作商,挺不容易的,不過他偶爾還是會回村一次,每次來,都會給許星薇和兩個孩子帶禮物。
不是什么特別貴重,但都很用心、很實用。
兩個孩子要長身體,就要多吃魚、肉、蛋、牛奶,他每次都給孩子們帶牛奶,一天一瓶,從不落下,有兄弟喜歡釣魚,收獲頗豐就會送一些給他,那時他就會騎上摩托車,把裝魚的桶送來。
至于送給許星薇的,就是他自己做的一些小禮物。
其中一個木雕許星薇很喜歡,那件禮物霍長生雕了很長時間,是一座兩個巴掌大的人像,身姿婉約,線條流暢,每一個細節都刻畫得很生動。
女子的面容雕刻得精致生動,眼窩深遂,眼尾細長上挑,鼻梁挺直,唇瓣微啟,仿佛在低語,又似乎在歌唱,發絲垂落在肩頭,每一根發絲都仿佛有生命般,隨風輕輕飄動。
臉部刻畫得很簡單,卻能夠看出來許星薇的影子。
她身上的衣衫被雕刻得細膩入微,紋理清晰可見,仿佛能感受到衣料的柔軟與光滑,身材纖瘦,雙手輕輕抬起,仿佛在撫摸著什么,雙腳輕盈地站立著。
從這個木雕身上能看出來霍長生投入的精力和心思,仿佛往木雕小人里注入了靈魂,能夠感受到栩栩如生的氣息。
當然,霍長生沒有表明自己的感情,許星薇也沒有戳破他。
車子很快就騎到了小學門口,文州跳下后座,習慣性地朝許星薇和文遙揮了揮手,文遙看著她,小手在胸前做了一個“哥哥再見”的手勢。
文州笑了笑,背著書包走進了校門。
不少小朋友看著他的眼神很羨慕,這小半年里,文州的媽媽每天都送他來上學,風雨無阻,大家都很羨慕。
許星薇繼續往前騎,從這里去中學有些繞路,還得騎小半個小時。
文遙坐到了后座,小腿微微晃了晃,表情很愜意,帶著一點熱意的風將她頭發上的蝴蝶結吹起了起來,像是一對翩躚的蝴蝶。
天色越來越亮了,天空由有些昏暗的灰藍色變成了明亮的湛藍色,襯得云彩變得更加潔白輕盈,它們在空中悠閑地漂浮著,時而聚集,時而散開,像是在為夏日的天空繪制一幅幅美麗的畫卷。
這小半年里,許星薇教了文遙一些手語,方便能更好地跟她交流,除此之外,還每天都在開導她,讓她敞開心扉。
畢竟這種心理性的啞疾并非無法治愈,只不過要通過專業的心理治療,讓小姑娘逐漸打開心扉,讓那些被壓抑的情感得到釋放,讓她克服這些困難以后,才能逐漸被治愈。
這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但許星薇足夠堅定,文遙也足夠配合,她相信有一天,小姑娘一定能就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重新與世界建立新的聯系。
文遙心里也期待著這一天。
前方太陽升起,許星薇迎著風露出了一個笑臉,笑意如同春風拂面,帶著淡淡的暖意,輕輕掠過人的心田,嘴角微微上揚,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溫柔與堅韌。
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在笑容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熠熠生輝,好像周圍的世界仿佛都變得柔和起來,所有的憂愁與困難都在這一刻消散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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