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還沒有走遠,秦越就在他身后道:“你來我們,是來談投資的吧。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爸爸和有合作,我認識投資部的王經理,我會和他談談你的事。”
蔣正寒腳步一頓,回頭看他:“是秦氏集團的互聯網公司么?”
秦越笑得開懷:“你諷刺我也沒用市場份額有多大?能和它攀上關系,我感到很開心。”他彈了一下煙灰,接著說:“當年我警告過你,我知道你在創業,你沒當一回事吧。”
電話撥通,他喊了一聲王經理,兩人熱絡聊完一陣天,秦越交待了蔣正寒的公司,隨即掛掉了手中的電話。
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鐘。
蔣正寒再回到會客廳,前臺小姐仿佛剛接完內線電話,她站在原地躊躇了一陣,特別抱歉地端來茶水,親手遞到蔣正寒的手里:“對不起,蔣總,我們投資部的王經理,今天臨時要開一個”
開一個會。
前臺小姐還沒有說完,沙發上的夏林希看了過來,她雙眼清亮,水光閃閃,隔著走廊與人對視,仍然讓人心頭一動。
蔣正寒接過紙杯,態度客氣道:“打擾了,我去一趟洗手間。”
前臺小姐連忙點頭,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噠噠噠地響出聲,她好心為他指路道:“出門右轉,大概三十米,就是男洗手間了。”
蔣正寒應了一聲好,他端著紙杯走近沙發,夏林希仰臉望著他:“你要去見投資部的人了嗎?”她不吝辭地夸贊他:“你不要緊張,你是最棒的。”
一旁的錢辰還在剝橙子,他好不容易剝了一個,那橙子肉鮮嫩剔透,滴著汁液,被他小心翼翼地兜在橙子皮里,卻被楚秋妍一手搶走了而且楚秋妍剛搶到手,就獻寶一樣給了夏林希。
夏林希自己也不舍得吃,她很快轉送給了蔣正寒。
蔣正寒卻在反思自己他們已經窮到連吃一個橙子都要搶來搶去,讓來讓去了嗎。
他彎腰從沙發上拿起筆記本電腦,神情并沒有絲毫的改變,在他距離夏林希最近的時候,他抬手摸了她的臉,對她說了一句話:“等我回來。”
夏林希鄭重地點頭。
蔣正寒拎著筆記本電腦,再次離開了會客廳的正門。不過在前臺小姐看來,他是去隔壁的男廁所解決個人問題,而在錢辰他們的眼中,他的背影宛如一個孤軍奮戰的英雄。
蔣正寒出門右轉,走出了前臺小姐的視線,隨后進入一部恰好敞著門的電梯,直達整棟樓的最頂層。
電梯里只有他一個人,他記得夏林希曾經提到過公司的首席執行官,辦公室就在最頂層。
他并不知道為什么,覺得機會只有一次。他既不想讓謝平川賣掉房子,更不想讓夏林希繼續失眠,同樣不愿在返回公司的時候,見到那些連續熬夜也不要加班費的員工。
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在蔣正寒眼前出現的,不是金碧輝煌的執行官辦公室,而是一道包含密碼鎖的鐵門。
再然后,電梯門也關了。
公司的內部電梯,必須要有員工刷卡,才能正常啟動。換之,作為一個沒有卡的人,蔣正寒甚至無法下樓。
他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用準備好的賬戶連上公司的,基座就搭在一旁的窗臺上。他站在42層的高樓向下望去,底面的人微小宛如螞蟻。
冬日寒風凜冽,透過窗縫吹了進來。
他手指勻稱而修長,也沒有戴什么手套,此刻還在敲擊鍵盤,竟然感覺不到有多冷。
太陽一點點地下移,時間就從指縫溜過。為了不被周圍的高手發現,他不得不屏蔽自己的手機信號,夏林希給他打電話,蔣正寒也沒有接聽。
離他不遠的會客廳里,夏林希已經察覺了端倪,她問過前臺小姐,小姐卻再三道歉:“太對不起了,今天投資部的王經理臨時要開會,沒有辦法和蔣總見面。”
夏林希怔了一怔,仍然保持了冷靜,同樣禮貌地回答道:“謝謝,那可不可以請問你,知道蔣總去了哪里嗎?”
這么談及蔣總,前臺小姐臉頰一紅:“蔣總去了男洗手間。”
夏林希甚至沒心思吃醋了,她馬上回到了會客廳,拉過錢辰就和他說:“蔣正寒不見了,今天約好的那個王經理,突然放我們的鴿子,前臺小姐說蔣正寒在男廁所,你去男廁所找一找他。”
會客廳里格外暖和,鋪著一層淺金色的地毯,沙發柔軟如鵝絨墊子,還有飲料和茶點持續供應錢辰正處于身心舒爽的狀態,冷不防聽見夏林希的一番話,當即站起了身子:“小希你別急,正哥他怎么了?”
夏林希有點緊張,她誠實道:“應該沒事吧,但是他很少不接我的電話。”
錢辰便說:“好的,我去廁所找他。”
罷,果真動身去了洗手間。
然而錢辰在男廁所里轉了一圈,敲了每一個隔間的大門,被人罵了一聲“變態”,詢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有毛病”,他也沒有找到他的正哥。
他惆悵地蹲在小便池旁邊,好比古時候受命出征的大將軍,沒有找到失蹤在邊疆的皇上,無法回宮面對皇后的眼神。
而在遙遠的頂層42樓,皇上手里捧著筆記本,尚不知道他的后宮和朝堂都亂了起來。他藏在攝像頭的死角,費力攻破了最后一道防線,隨即調出了的監控視頻,親眼看到42層樓的人,都是如何輸入密碼的。
他拎著筆記本電腦,站在那一道密碼門前,輸入了一串16位數字,隨后暢通無阻地進門了。
走廊很長,蔣正寒也不認路,他憑著直覺往前走,停在一扇紅木的門前。門口標了一個牌子,上面寫了的英文名。
蔣正寒敲門三聲,里面的人應道:“請進。”
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跨過了門檻。
與此同時,錢辰也回到了座位,夏林希站在他的面前,與他對視道:“蔣正寒他”
“他他他,他在廁所呢,”錢辰生怕她知情以后會很沖動,又覺得蔣正寒這么大一個人,應該是能照顧好自己,因此選擇了善意的謊,“正哥早上沒吃好,這會兒還在拉肚子。”
夏林希道:“拉了這么久嗎?”
“對啊,”錢辰點了點頭,接著撒謊,“我去外面打個電話,你們千萬別著急,再過一會兒,正哥就回來了。”
說完這一句話,算是安撫了她們。錢辰匆匆跑向門外,一邊拿著手機打電話,一邊沖向其它廁所,滿世界尋找蔣正寒。
蔣正寒卻在辦公室,拎著一臺筆記本電腦,格外平靜地坐了下來。他之所以坐在對面,也是因為聽完他的介紹,饒有興趣地說了一聲:“我在微博上見過你們,請坐。”
窗簾半開,照進來一點微光,辦公室異常整潔,裝修風格十分簡單。令人意外的是,本人相當年輕,不僅年輕而且相貌出眾,正如他在各大新聞上展現的那樣是一位三十多歲的成功人士。
這位出身于美國加州,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華裔,中文并不是非常好,但是說起來很認真。他成立五年之后,就使得公司占據了國內80的搜索市場從他們的樓層數就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資金充足并且富有活力的企業。
蔣正寒大概是運氣好,撞上今天在辦公室。
他知道很忙,于是壓縮了語句,主動談起了重點。但見對方回復的語速較慢,蔣正寒干脆和他說了英語,不同于對方的美式口音,他說一口流利的英音。
蔣正寒雖然聲音好聽,但他寫字不好看,他寫一手的狗爬字,簽名時暴露無遺。早在當年高三的時候,夏林希委婉提醒過,他應該練一下字體,不要寫得像狗啃一樣,但是這么些年過去了,他依然沒有什么進步。
他在這一間辦公室待了一個小時,談到了30的產品版本,比起的產品優勢,以及愈加精確的圖片鑒黃,還有廣告過濾的云端服務。隨后現場做了幾個線上測試,甚至坦白了所有算法改進。
等到聊天結束之后,他簽下了和的合作項目,雖然完整暴露了他的字體,到底還是不虛此行。
從辦公室出來,親自送他進電梯下樓。路過那一扇密碼鎖的門,這一位首席執行官若有所思,隨即也說了一句:“我該換一個攝像頭了。”
蔣正寒走到2樓會客廳,已經是四個小時之后。天外暮色遮掩天空,他手里拿著一沓文件,掌心似乎有一點汗,但是表面上依然平靜。倒不是他不想覺得高興,而是小時候家里曾經起起落落,讓他對這些巨大的成功感到幾分麻木。
夏林希遠遠見到他,飛快地向他跑了過來。她當然知道他不是拉肚子去了,她站在原地斟酌了一段時間,最終也只是拉上了他的手。
這一天最辛苦的人,并非夏林希,也不是蔣正寒,而是跑遍男廁所的錢辰。他確認蔣正寒回來之后,小腿都有一點抽筋。
四輪融資在半個月之后啟動公司給予了5000萬美金的支持,加上之前的衛董事長回國,再次投資了上次數目的三倍,蔣正寒他們公司的資金鏈,總算在斷掉之前續上了。
公司依舊缺人手,但好在已經不缺錢。校招和社招的通道全面開啟,同樣維持了從前的高薪,新來的人不斷地磨合,老員工也有撒手不干的,等到他們公司終于運轉穩定,已經是這一年的九月份。
直播平臺突然火爆,蔣正寒趁機提價了。與他合作慣了的平臺,擔心別的云服務沒有他們家的好,再加上他的收費標準還算合理,因此紛紛簽訂了合同。而圖片鑒黃和廣告過濾等服務,進一步投放到了公共社交平臺,近期又拿下了新浪微博作為客戶,利潤額連續翻了幾番。
他用這些錢養著云存儲,進一步擴大用戶網盤容量,并且提供專用下載通道,打算慢慢耗死公司。這種方案初見成效,他也在不斷找準目標,和幾個美圖軟件簽下了合約,短時間內賺得盤盆缽滿。
謝平川對此表示十分的支持。
他們這一屆的同學,不知不覺邁入了大四。
夏林希的堂妹才大二,她的大學專業是文秘而在蔣正寒的公司里,唯一和她讀相同專業的人,便是新來的張懷武秘書。
張懷武是蔣正寒的高中同桌,他天生性格比較單純,如果思考一件事想不明白,他大概就不會去想了。當初蔣正寒的公司剛成立,張懷武覺得自己什么也不會,來了公司只能添亂,除了添亂還會白拿錢,這一切都讓他感到很緊張。
于是他轉了文秘專業,隨后又實習工作了兩年。等他感覺自己可以獨擋一面,甚至沒有打電話找蔣正寒,而是一板一眼參加了面試,直接晉級了最后一輪篩選。
最后一輪篩選會上,負責給總經理挑秘書的人,并非總經理本人,而是副總經理夏林希。
她看到了一些比較嬌俏的小姑娘,沒有任何原因的、就這么濫用職權淘汰掉了坐在夏林希身旁的,是百無聊賴的楚秋妍。楚秋妍深諳夏林希的心理,忍不住在一旁偷偷笑了,彼時夏林希還在查閱簡歷,楚秋妍卻一眼瞧見了張懷武,并且把他單獨挑了出來。
“找個男秘書吧。”楚秋妍建議道。
夏林希深以為然,隨后她才發現,竟然是張懷武。
她看過他的簡歷,甚至跳過了面試,直接用微信通知他:“明天來上班吧,辦公室都準備好了。”
張懷武踏著九月金秋的落葉,歡天喜地奔向了他的新工作。
在此之前,夏林希的堂妹一直認為,等她大學畢業了以后,能做她姐姐公司的總裁秘書。她的性格改變比較少,依舊是一個偏愛幻想的女孩子,而總裁秘書的職位,意味著出門交際,認識不同的精英她對此浮想聯翩。
夏林希卻道:“我之前問過你幾次,你高中的時候,把一個叫方強的小混混,認作了自己的哥哥,你經常和我提到他,還因為他刪了我的微信。”
“現在呢,”夏林希握著方向盤,看向坐在副駕駛的堂妹,“你們應該斷干凈了吧?”
談話說到這一步,夏林希后知后覺,她此時此刻的語氣,和她的母親有些相似了。關心則亂,這四個字若非親身體會,可能無法理解它的深意。
堂妹安琪穿著一身粉衣服,頭發上別著卡通發卡,她掰開了前方的鏡子,照出自己的一張臉。誠然她沒有姐姐會長,相貌更趨近于普通,但她很感謝的一點是,身邊的人一直都很關愛她,雖然這一點她是到了后來才發現。
“我那個時候小嘛,爸爸媽媽又總是忙,你也經常學習,”夏安琪扯了扯裙擺道,“我和同學玩不到一塊兒”
她說:“方強就不一樣了,他會打游戲,在玩狼人殺,還有幾個馬仔。”
罷,安琪略微抬頭,瞧見車上的掛墜,是一個比較土氣的“一路平安”,下面系了一條中國結。據說是蔣正寒親手掛上去的。
夏安琪試圖轉移話題:“姐姐,你為什么要買斯巴魯這種車啊,還有,姐夫是不是要換車了,我看到你們公司的謝總監,最近換了一輛保時捷。”
由于具有北京戶口的大學生,可以直接參加本地汽車搖號,夏林希去年開始搖號,今年三月等到了一個位置。隨后的一個禮拜,她買了一輛斯巴魯越野。
夏林希解釋道:“越野車開得穩。”她停在紅燈路口,隨口問了一句:“剛才你說到方強有幾個馬仔,然后呢?”
她的堂妹囁喏了幾秒鐘,聲音變得很小:“后來他吸毒了,毒品就放在煙卷里,被帶到了派出所,當時我不知道,因為我和他有來往”
夏安琪撓了一下頭皮,似乎并不是很想回憶,不過因為問話的是姐姐,她還是接著往下說道:“爸爸媽媽問我有沒有毒癮,我說我沒有試過,媽媽高興得暈過去了。”
誠然夏安琪長得圓圓胖胖,看起來也并非以身試險過。但她曾經離一道關口很近,如今再回想起來,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好像在長大的過程中,有幾次都是和危險擦肩而過。當她倍受父母和親人的關懷持續成長,自覺長成了一個平凡而平庸的人,也沒有發現自己其實很幸運。
夏林希把車停在了她的學校旁邊,接了一句話道:“當時我要是在場,我也會非常高興。”她從包里拿出一套化妝品,還有一盒價格昂貴的鋼筆,兩樣東西的價值相似,也是同樣的不便宜,她把它們都給了夏安琪。
“明天是你生日,提前祝你生日快樂,”夏林希不忘解釋道,“化妝品是我送的,鋼筆是蔣正寒挑的。”
堂妹愣了一陣,伸手抱住禮物:“謝謝姐姐。”她站在車前方,猶豫了幾秒鐘,又說:“姐,我打算轉專業,我不想念現在的專業了,我想學”
夏林希與她對視了片刻,漂亮的眼眸映著當空陽光,其中也有夏安琪的影子,安琪堂妹忍不住說出了實話:“我想學園藝學。”
“我知道了。”夏林希回答道。
她的堂妹很驚訝:“姐,你沒有別的話了?”堂妹跺了一下腳,和她撒嬌:“姐,你給我一點建議嘛。”
夏林希終于出聲道:“我大學也沒畢業,至于你想念什么,念什么不后悔,要做什么重大選擇,這些事情你都要慎重考慮。我們其他人都不是你,沒有辦法完完全全了解你。”
她道:“但我會一直支持你。”
堂妹重重點了一下頭,和她招手道:“那我回學校上課了。”扭頭走了幾步,又折回來打招呼:“姐姐再見!”最后說了一句:“我最喜歡姐姐了!”
罷,仿佛告白過的小女孩,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夏林希啟動她的汽車,恍然間似乎想起了,她和她的堂妹很小的時候大概還沒有桌子高,堂妹就說過類似的話。
仿佛生活有時候,也在重演一些奇妙的瞬間。
大四的時間過得很快,也許是因為課程減少,大把的光陰都屬于自己。加上公司分派的任務,沒有從前那么緊張了,夏林希感覺十分放松。
偏偏在這個時候,蔣正寒投資擴建了機房,強化了他們的服務器,隨后又是一段時間的維護更新。再加上公司里的員工越來越多,原來的辦公地點無法滿足他們,到了這一年的年底,蔣正寒再次搬遷了地址,不過這一次,他租下了一棟寫字樓,而不是某一層的區間。
換地址的那一天,搬家公司派來五輛車,跑了兩趟才算運完。員工們都去了新地方收拾東西,那一棟樓距離這里比較近,其實不用搬家公司也行當然用了更好,畢竟公司不窮了。
于是員工走得差不多了,而在公司的老地方里,只剩下蔣正寒和夏林希。
走廊上無人經過,墻角盆栽綠意盎然,盆栽上方貼著一副風景畫,再往旁邊一點的位置,掛著一塊展覽框。里面寫了各種各樣的新年祈愿,來自于所有員工在年初的親筆。
蔣正寒的心愿上,另外貼了一塊紙,沒人敢把紙揭下來,偷看他的心愿是什么。
而今,夏林希提著東西,站在蔣正寒的身邊問:“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我們待在地下室里”
蔣正寒道:“記得,那時我沒想到會有這一天。”他緩慢伸手抱住她,又因為周圍沒人,他把她抱得更緊,然后低下頭吻她。
他一只手摟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扯開了那張心愿紙。
恰在此時,張懷武捧著箱子,歡歡喜喜沖進了門:“正哥,我們今天下午搬家,傍晚的同學聚會,你還去不去啊?還有明天早上八點,我們約了錢總前面,你千萬不能忘了呀。”
大箱子里裝著游戲畫報,統統都是張懷武最喜歡的,他把畫報藏在了公司角落,剛才折回來一趟拿寶貝,打算順便和蔣正寒一起走。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夏林希還待在這里。
他撞破了蔣正寒和夏林希在墻邊激吻,雖然沒有看得很清楚,但是那也相當尷尬了何況他還是單身狗。
蔣正寒偏頭瞧見了他,竟然無可奈何笑了一聲,他似乎有什么準備,但是現在沒有做成。而夏林希臉色緋紅,從蔣正寒懷里掙脫出去,一個人帶著東西下樓了。
蔣正寒忙著追老婆,路過張懷武的時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和張懷武打招呼道:“你喜歡的游戲畫報,還和高中一樣么?”
張懷武心中不好意思,畢竟他攪了哥們的好事,而且他哥們還是他的老板。
他誠實地回答道:“一點都沒變啊,我是一個長情的人。”
蔣正寒離開以后,張懷武收拾了別的東西他看到墻角的綠色盆栽,有一點心疼地走過去道:“我的天,怎么大家都把你忘了?”
張懷武今年二十一歲,不再是高中時代的小身板。他彎下腰試著搬動盆栽,忽然注意到墻上的新年心愿,也幾乎是一眼瞧見了蔣正寒的愿望。
倒不是因為他和正哥心有靈犀,知道正哥把愿望貼在了什么位置而是因為蔣正寒那一爬字,實在是太惹眼了。
夏林希的字有多工整,蔣正寒的字就有多粗糙。但是仍然看得出來,蔣正寒寫得很認真,因此可以輕易辨認,他寫的新年愿望是實在是太直白了,張懷武看得老臉一紅,他替正哥感到害臊。
那一張簽字紙上,蔣正寒寫了一句:“早日娶到夏林希。”
可惜因為張懷武今天的打攪,蔣正寒錯失了一個機會,沒有把口袋里的戒指送出去。
當晚,他和幾個同學一起,前來參加高中同學聚會。
蔣正寒在不久之前換了一輛車。他和謝平川的品味似乎有一點相似,兩個人如今開得都是保時捷,不過蔣正寒這一輛是全白的,不同于謝平川的純黑色。
他剛剛開完會出來,身上的西裝還沒有換。到達目的地之后,他拉開了自己的車門,牽住了夏林希的手腕,當下正值一月份,天氣依然比較冷,夏林希穿了一件風衣,剛下車就打了個哆嗦。
但她就算覺得冷,面上也不會表現,只是挽住了蔣正寒的手臂,整個人都貼在了他的身上。蔣正寒很喜歡她的這種熱情,于是俯身吻上了她的額頭,以至于門口不少同學見了,都覺得他們是在秀恩愛。
今天這一次的聚會,是江明一中的北京同學聚會,眼下大家都是大四的學生,轉眼又要各奔東西了大學時代的各奔東西,與高中時代的意義更不相同。
似乎是因為蔣正寒要來,秦越選擇了借故不出面。他們兩個作為本屆目前最有錢的學生,相互之間看不順眼,幾乎都是在座各位有所耳聞的。
秦越沒有出席,時瑩卻堅持來了。令大家感到驚奇的是,時瑩的無名指戴著戒指,每逢她和別人敬酒,手指上的鉆石都在閃光。
她大概是喝醉了,敬酒到了夏林希這一桌,時瑩話中帶笑道:“夏林希,我敬你一杯。”
北京冬日天寒,時瑩穿著單件的毛衣,襪子薄的只有一層,凸顯了她的腿細,但是似乎也很冷。她喝酒或許是為了取暖,轉眼就喝干了一杯,周圍的男生為她鼓掌叫好,還有人開口喊了一聲:“時瑩女神,四年了,你還是我們的女神,喝酒都這么爽快!”
另外有人起哄:“夏林希,你也喝一杯!”
起哄的觀眾增多,包廂內愈發熱鬧。
可惜夏林希不會喝酒,她擔心自己會醉,于是推辭道:“一杯太多了。”她喝了一小口,好像給了面子。
時瑩輕笑一聲,玻璃杯貼著臉頰,她坐在了旁邊的空位上,胃里忽然一陣翻滾,逼得她低頭嘔吐起來她吐到了夏林希的手提包。
周圍人趕忙過來關心她,那個手提包被人無意中弄倒,錢包和手機紛紛掉落出來,夏林希彎腰去撿手機,聽見時瑩醉得發昏,口舌不清道:“我不要海外交流名額我不想一個人太累了。”
沒人知道時瑩的話,說的是什么意思。
回想她的高中時期,算是溫婉動人的女孩子。樂于助人,活潑開朗,她的絕大多數同學,都對她的印象不差。
大家都沒想到,時瑩有一天會醉酒嘔吐,攤在地毯上不知何狀。
一個女同學出聲道:“我給秦越打電話了,他說今晚派人來接。”說的是今晚派人,卻沒有明幾點,其中的話術,很耐人尋味。
一時之間,大家安靜了不少。
有人注意到了夏林希的包,“嘶”了一聲提議道:“夏女神,雖然時瑩吐到了你的包,但是這個包你洗一洗,大概還能繼續用。”
夏林希有一點發懵,聯想到時瑩狂吐不止,還有她手上的戒指,夏林希冒出一個設想這個設想十分突兀,畢竟在她的同學圈子里,還沒有誰已經為人父母。
蔣正寒出門找了服務員,處理一片狼藉的地毯。按照酒店的規定,地毯要全額賠償。蔣正寒付了這一筆地毯錢,隨即一聲不吭地為整個包廂結賬,最后和幾個同學寒暄了幾句,手里牽著夏林希出門了。
夏林希忘記了她的皮包,只拿了手機和錢包,然后跟在蔣正寒的身旁。顧曉曼與陳亦川和他們一起出門,不過張懷武反應最快,他首先跑到了最前面,給他們所有人按了電梯。
電梯降落的時候,陳亦川問:“時瑩嫁給誰了,秦越么?”
張懷武難得老成地回答:“哎,不是戴了戒指,就代表結婚了。”
這一句話,把近期現在送戒指求婚的蔣正寒,堵得退無可退。他在心中把計劃一延再延,不過仍然牽著夏林希的手腕。
蔣正寒轉移話題道:“大部分同學都在準備研究生。”張懷武馬上接了一句:“是啊,像我們這樣出來工作的,比例不是很高啊。”
“創業的好像更少了,”夏林希道,“是不是只有我們。”
話音未落,電梯門打開。
陳亦川一腳跨出去道:“不是還有一個徐智禮么?”他帶著酒氣,一邊走一邊說:“聽說徐智禮公司一個姓鄭的屬下,好像是叫鄭尋,貪污了不少公款,他們正在打官司,不過也和我沒關系了。”
他停步站在冬日的臺階前,抬頭望著天空一輪明月,有感而發道:“你們看過武林外傳么?我很少看電視劇,也就看了這么幾個。”
他張開雙手,深吸一口氣道:“我對一句臺詞印象深刻,也不記得是誰說的,他說,一輩子很短,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可是這種心情很長,如高山大川,綿延不絕。”
時間過得太快了,以至于無法回頭細數,究竟利用了多少時間,又浪費了多少好時光。
這一年的春節期間,全公司都放了假。自從創業以來,蔣正寒第一次回家過年,與此同時,他也準備好了和丈母娘見面。
他的父母從老城區搬了出來,非但沒有搬進市內的高檔小區,反而搬到了東邊的郊外那一個位置,距離夏林希的外公家很近。
夏林希沒有多想,只覺得以后看望他們,正好順路也非常方便。
她把蔣正寒領進了家門,彼時她的爸爸媽媽都還在家。夏林希的父親瞧見未來女婿,整個人都很溫和慈祥,渾身散發著父愛的光芒,但是夏林希的母親沒什么表示。
雖然沒有任何表示,倒也沒有怎么挑刺。
晚飯的時候,夏林希的媽媽問道:“你快畢業了,在北京都安頓好了嗎?”
“是的,”夏林希點頭道,“前段時間在找房子,我還想養一條狗。”她看起來沒有變瘦,當然也沒有變胖,不過皮膚愈加白皙,似乎出落得更漂亮了。
她的母親繃緊的心弦,在這一刻忽然松開很多。她總覺得蔣正寒無法照顧好她的女兒,總是在等待女兒向她服軟的那一天,但是目前看來,好像養得還不錯。
母親絕不承認的一點是,蔣正寒把夏林希養得似乎比他們家更好。
母親給夏林希夾菜,幾乎無視蔣正寒:“你們要找什么房子?媽媽認識幾個朋友,在北京做房產投資,回頭介紹給你們。”
雖然無視了蔣正寒,但是她說出口的話,到底還是從“你”,變成了“你們”這對于她來說,已經是很大的讓步。
夏林希的父親感覺到了,他激動地放下了筷子,拍了一下蔣正寒的肩膀,仿佛建立了革命的友情。
蔣正寒笑了笑,分外懂事道:“謝謝伯母。”他其實想叫“岳母”,但是總歸要循序漸進,他并非一個急于求成的人。
夏林希的父親給了一記助攻:“你們都一起挑房子了,打算什么時候結婚?”罷又笑道:“你們才二十三歲,年紀還不著急。”
“是啊,我們還”夏林希給她父親夾菜,“其實不著急結婚。”
好不容易壓下了父親,她的母親竟然倒戈了:“不能草率,要好好商量。”話音未落,蔣正寒立刻答應了。
當天傍晚,蔣正寒告辭之前,夏林希把他拉到臥室,十分歡快道:“我覺得再過一段時間,我媽媽就會很喜歡你了。”她踮起腳尖親他,整個人靠在他懷里,左手還環住了他的脖子。
蔣正寒找準時機,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紅盒,隨后打開了盒子的蓋子,他把一枚戒指拎了出來,然后套在了夏林希的無名指上。
夏林希剛剛看清戒指,眼睛就被閃了一下。恰在此時,蔣正寒關上了臥室燈,他倒是很會調節氣氛,左手攬在了她的腰間,右手摸上了她的臉,她大概意識到要發生什么,就聽見蔣正寒開口道:“假如你愿意嫁給我”
他一句話還說完,夏林希就答應道:“好的。”
罷,她又親了他。
蔣正寒站在原地,反應了一段時間。有關求婚時的誓詞,他其實一個人練習了很久,還找他的秘書張懷武演練了幾遍由于張懷武上次壞了他的好事,因此蔣正寒每一次找他演練,張懷武都是沒有理由拒絕的。
張懷武一般會站在旁邊,看著蔣正寒對空氣求婚,蔣正寒聲音偏低沉,一番話也說得很順,如此三次之后,張懷武打包票道:“去吧正哥,你一定能娶到老婆。”
為了達到最完美的求婚狀態,蔣正寒不僅刻苦練習誓詞,他也精心挑選了幾個戒指但是求婚出乎意料的順利,他雙手抱住了夏林希。
“怎么答應的這么快?”蔣正寒吻了她的臉頰,同時拉開了衣服拉鏈,他原本打算待會兒回家,但是他現在覺得,可能要遲上兩三個小時。
臥室里漆黑一片,唯有彼此的呼吸聲,夏林希心想這是她從初中住到高中的臥室,承載了她的中學時期和少女時期,能在這里聽到他求婚,她心里其實很高興。
“大概因為我愛你,”夏林希主動表白,套用他曾經的句子,“百年如一日。”
蔣正寒低笑一聲,回應道:“我也是。”
他在事業家庭方面,堪稱是雙豐收的人,寒假歸來繼續工作,無名指上有了戒指。創業經歷了三年,他們才算走上正軌,生活慢慢發生了變化,但他的心態卻沒什么改變。
夏林希選中了一套郊區的別墅,別墅一共三層樓,帶著一個小花園。交了全款的那一天,她分外開心去了寵物市場,買回來一只三個月大的德國黑背,俗稱小狼狗。
“我是不是和你說過,”夏林希道,“我想養一只狼狗啊,因為小時候家里養過。”
蔣正寒記得很清楚,但他關心另一個問題:“它的性格怎么樣?”
那小狼狗天生性格柔和,不像是一只看家護院的犬類,更像是一只懵懂的貓仔,它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與蔣正寒對視了一陣,打了一個哈欠。然后在草地上趴到了,同時不忘搖尾巴。
蔣正寒看穿了它很乖的本性,摸了摸它的腦袋道:“起個名字吧。”夏林希蹲在他的身邊,給出一個答復:“就叫旺財好了,我媽媽說,家里做生意的,取這個名字很吉利。”
蔣正寒笑了一聲,贊成道:“晚上我給它搭一個狗窩。”
如此一來,他們在畢業之前,不僅辦妥了住房和工作,連寵物的問題都解決了。
而在他們畢業的當晚,蔣正寒作為優秀畢業生致辭,他站在學校千人禮堂的前臺上,面對著底下眾多的同學,簡要概括了他的創業經歷演講稿是他自己寫的,簡意賅,沒有冗長的篇幅。最后收尾的時候,蔣正寒緩聲總結道:“二十歲的年紀,可以做很多事,希望我們共同勉勵,腳踏實地。”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