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多開幾天也是好的。”她道,親手拿著放到炕桌上。小小的白瓷茶杯里斜倚著一枝嫩粉的薔薇花,三朵花都開得正好。
玉瓶剪了花籃里兩只花的葉子放進去,鮮花綠葉更襯了。
她就看著這花,想等四爺回來給他看。可是從六點一直等到八點,天都暗了還不見他回來。
“怎么回事?叫人去問問?”她道。
玉瓶去找蘇培盛,“蘇爺爺,這個點王爺還沒回來,您看是不是去問問?”
蘇培盛也是一臉著急的樣子,聽她來問就說:“是啊,我也擔心著呢。只是剛才叫人去問過了,說是王爺還在暢春園呢。”
還在暢春園?
玉瓶匆匆回來告訴她,道:“王爺現在還在皇上那里,要不主子就先用膳吧?”
四爺到現在還在暢春園,李薇這膳用得也不香,忍不住想暢春園是不是又出事了?皇上這幾年幾乎年年都有事,而且每次都是壞事。有太子和直郡王的例子在,她不免擔心這次是不是四爺踩地雷了。
雖然明知四爺最后當皇帝了,可中間到底發生過什么是沒人知道的。
他到底是一路順風,還是一路逆風,經過九九八十一難才取了真經,這都說不好。
吃到最后菜都涼了,她的米飯才下去半碗。
“收了吧。”她道。
反正也沒胃口。
玉瓶只好叫人先撤膳,灶上留著人和火,等主子什么時候想吃再現做。
回來就看到李薇在屋里轉圈。
她上前扶著她道:“主子是嫌坐累了?”
李薇一手托著肚子,一手扶腰,隨便應了聲:“嗯。”她一直不停的看著門外,從正屋的三扇門到九洲清晏的大門是一條大道,道旁點著兩溜燈。把這條路照得清清楚楚的,只要有人回來,從屋里就一定能看到。
最后,她干脆站在門口看著大門那里。
玉瓶陪著她站了一會兒,怕她累就說:“主子,要不要搬個椅子?”
“不用。”她坐不住。
從八點站到九點,玉瓶不肯再叫她站了。連蘇培盛都過來勸她先回屋躺著去,她再不肯依,這些人直接跪了一地來求,求得她只好回屋去了。
玉瓶趕緊叫人過來給她捏腳,怕她站這一會兒再把腿站腫了,一邊輕聲安慰她:“主子別急,四爺一定沒事的。蘇培盛說叫人去暢春園那里接王爺,一會兒就有消息了。”
叫太監捏著腳,不知不覺間她就睡著了。
可睡得并不安穩,好像是剛聽到外頭的動靜,她就猛得睜開眼坐起來,問:“是不是爺回來了?”
玉瓶不在床前,玉盞看她就要翻身下床,趕緊按住她:“主子別急……”
話音未落,四爺掀簾子進來了,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換。
他剛剛進來,這時已經快到子時了,以為素素一定睡著了,就想在外面換了衣服再進來。結果就聽到她在屋里的聲音。
他過來扶她躺下,彎下腰說:“我回來了,等我換了衣服過來陪你。”
等他去換衣服了,李薇這時才看到時間,原來已經十二點了。
里屋這里因為她睡了,所以只留了一盞小燈。
“點燈。”她道。
玉瓶領人進來把燈都點了,屋里就亮堂多了。
李薇偏身下床,玉瓶過來給她穿鞋披衣,道:“主子起來干什么?”
四爺換好衣服出來,聽到就說:“你接著睡吧。”
李薇問他:“你吃晚膳了嗎?”
“……沒呢。一會兒用碗粥就行了。”四爺笑道,暗嘆今天出了這么多事,他早忘了吃飯了。這會兒想起來,胃餓過勁,反倒不餓了。
“我也沒吃,咱倆一塊吃點。”她道。
兩位主子都要用膳,那就不能是一碗粥就打發的了的。
不多時,膳桌上就擺上了各種小菜和面點。李薇就著肉松喝大米粥,掰開饅頭沾臭豆腐鹵吃,把四爺的饞蟲也勾起來了,學著她的吃法兩碗粥兩個饅頭下肚,肚子里才舒服多了。
重新洗漱上床,已經一點多了。
李薇毫無睡意,四爺雖然閉目養神,心里也是一堆事睡不著。
兩人躺在一會兒,她就翻身往他那邊靠。他伸臂摟住她,長長的嘆了口氣。
“怎么了?”她輕聲問。
暢春園里一定有事發生,他能平安回來,看神色也沒問題,那就不是他出事了。李薇問這句更多的還是想讓他把心事說出來能輕松點。
四爺半天沒吭,在她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他淡淡道:“皇阿瑪……說八弟是‘辛者庫賤婦之子’……”
胤祀當時就跪下了,不,應該說他是癱下來的了。
今天在暢春園,幾位大人又說起立太子的事。皇上問李光地,李光地說此應由圣上乾綱獨斷。后來越吵越厲害,很多人都認為應該順應民意,立賢不立長。直郡王不合適,八爺最好云云。
皇上冷冷的說:“老三是郡王,老四是親王,都比不過老八一個貝勒?”
跟著他就說:“胤祀,辛者庫賤婦之子。柔奸成性,固結黨羽,妄蓄大志。今,廢其多羅貝勒。”
胤祀哀哭道:“皇阿瑪!兒子絕無此意!”然后求兄弟們替他說話。
四爺當然也跪下來了,但只有十四跳出去喊了句:“皇阿瑪!兒臣敢保!八哥絕無此意!!”
……
想起當時,四爺用力閉了閉眼。
十三暫時出不來,他還想拉十四一把。結果今天他就來了這一出。
不成器的東西!
李薇此時睡意已經上來了,嗯了一聲。
四爺看她眼皮開始打架,讓她躺好,替她掖了掖被角,說:“睡吧。”
李薇回神,掙扎著想起他剛才說的話,道:“八爺一定很傷心吧……”
傷心?不。四爺看得很清楚,當時老八不是傷心。而是驚怒。
難不成……今天這場風波不是他主導的?
也對,他蓄力以久,怎么會不準備萬全就陡然發力?
鬧成這樣,皇上一句話廢了他的貝勒。叫他做了無用功,他自然要驚怒的。
是誰呢?
直郡王府里,胤褆默默斟了兩杯酒,一杯敬了下窗外的月色,然后灑到地上,一杯自飲了。
“婉華,”他含笑道,“今天陪我醉一場吧。”
另一邊的空座位上仿佛坐著一個端莊溫雅的女子正沖他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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