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世間萬物在她眼中,都不過是層層包裹的外殼,唯有最核心的本質才值得一瞥。
這或許是源于她純血真龍的本能。
當那些獸人奴隸的氣息鉆入感知時,在她心里激起的,不過是一陣近乎本能的排斥。
那些混雜著獸性與懦弱的生命氣息,渾濁得像被攪翻的泥塘,黏稠、腥膻,還帶著未開化的蒙昧,里頭找不到半分屬于“生靈”的清亮與純粹。
她曾見過真正的妖物歷經開靈劫時的景象:
雷霆劈碎頑石,靈氣沖刷筋骨,從混沌中硬生生劈開一條清明之路,最終淬煉出的妖力,是如同山巔白雪般純粹、如同深海珍珠般溫潤的存在。
而眼前這些所謂的“獸人”,與那樣的生命比起來,簡直是云泥之別。
一個是高懸天際的流云,潔凈而自由;一個是深陷洼地的污泥,渾濁而凝滯。
豎瞳微微瞇起,又很快恢復成古井無波的模樣。
黑龍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只是那身墨色斗篷下的氣息,似乎又冷了幾分,仿佛連周遭的空氣,都被她這份源于血脈的傲慢與漠然,凍得微微發顫。
龜太郎緩緩轉過頭,巨大的龜首看向黑龍,又看向金鵬。
屬于獨孤信的“萬道歸流”之神念,如同精密的羅盤,在龜妖的識海中飛速推演、解析、印證。
逸云大陸的異族情報、東海妖族的血脈圖譜、眼前獸人的生命本質、自身開靈化妖的親身經歷……無數信息碎片碰撞、組合、升華!
龜太郎低沉開口,聲音如同兩塊粗糙的礁石在摩擦:
“金鵬,你看錯了。它們不是‘牲口’。”
金鵬一愣,金色眼瞳中滿是不解。
龜太郎的豎瞳深處,仿佛有無數細微的龜甲道紋在生滅流轉,映照著天地間最幽微的規則。
“妖…非是天生。”
龜太郎緩緩道,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份量,
“草木野獸,蟲豸鱗介,生于天地,蒙昧混沌。食氣者,積年累月,靈光一點,于混沌中萌發,此為‘開靈’之始兆。”
識海中,一幕幕屬于龜太郎久遠而模糊的記憶碎片被點亮、放大:
深海中懵懂游弋的幼龜,不知歲月;
某次險死還生后,于暗礁縫隙中本能地吞吐起一縷微弱的水靈之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那縷氣在粗糙的龜甲內流轉,如同鈍刀刮骨,痛苦而緩慢地沖刷著蒙昧的靈魂…
直到某一天,深海中一股無形的、源自天道的恐怖壓力驟然降臨!那是開靈劫!
靈魂在撕裂般的劇痛中發出無聲的吶喊,蒙昧的黑暗被一道源自生命本源的靈光刺破!
痛楚之后,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世界的聲音、色彩、能量的流動,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呈現在感知中!
它,誕生了智慧!
它,成為了妖!
“此劫,乃天道予凡俗生靈最大之考驗,亦是最深之慈悲!”
龜太郎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天機的肅穆,
“蟲豸鼠蟻,朝生暮死,蒙昧終生,無此機緣。猛虎雄獅,力能搏殺,若無那一點靈光萌發,歷劫不滅,終是野獸!縱是草木頑石,若得機緣,靈光乍現,亦要經歷此劫,于寂滅中爭得一線生機,方能褪去蒙昧,成就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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