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化身·街頭乞丐。
    皇城朱雀大街的鎏金飛檐下,熱浪裹挾著綢緞香料的奢靡氣息蒸騰翻涌。
    在最繁華的街角陰影里,一名佝僂的乞丐蜷縮如風干的枯葉,褪色的補丁層層疊疊垂落,發間纏繞的草屑與蛛網在穿堂風里輕輕顫動。
    他雙目渾濁似蒙著層灰翳,喉間發出斷續嗚咽:
    “行行好吧”
    這沙啞的乞憐聲被往來車馬的喧囂碾碎,行人或掩鼻疾走,或視若無睹,唯有碎金般的日光斜斜切過他黧黑的面龐,在溝壑縱橫的皺紋里投下深邃陰影。
    若有修士以神識探查,定會驚覺這破敗軀殼周遭縈繞著奇異的波動。
    那是種近乎混沌的道韻,如同將浩瀚星河揉碎成塵,又隨意灑落在這方小小的角落。
    每當有孩童好奇駐足,他腕間褪色的草繩便會泛起微光,轉瞬又隱匿于補丁之下。
    正午日頭最盛時,青石板蒸騰著灼人的熱氣。
    一名身著織金襕袍的少年搖著湘妃竹扇行至此處,腰間羊脂玉佩隨著步伐輕晃。
    他漫不經心地瞥了眼乞丐,隨手拋落一枚銅錢。
    “當啷”聲響中,乞丐枯槁如樹皮的手指突然精準扣住銅錢,渾濁雙眼竟驟然清明,迸發出寒星般的銳利光芒。
    “小公子,為何施舍?”沙啞嗓音里多了幾分莫名的威壓。
    少年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驚得后退半步,旋即恢復從容:“不過看你可憐罷了。”
    乞丐布滿裂痕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脖頸處暴起的青筋隨著話語微微顫動:
    “世人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可知我這身破衣下,藏著怎樣的因果?”
    他舉起破碗輕輕搖晃,銅錢撞擊聲竟化作若有若無的梵音。
    少年蹙眉,折扇重重敲在掌心:“與我何干?”
    “當朱樓崩塌,錦衣化作破布,昔日掌上明珠淪為泥中殘荷,”
    乞丐突然抓住少年的衣袖,腐臭氣息撲面而來,“那時你是會怨天尤人,還是叩問本心?”
    少年臉色驟變,用力甩開那只枯手,玉冠上的珍珠流蘇劇烈晃動。
    他冷哼一聲轉身離去,綢緞下擺掃落乞丐腳邊的半碗餿水。
    乞丐卻不惱,望著少年消失在琳瑯店鋪間的背影,喉間發出似哭似笑的低吟:
    “眾生皆在鏡中,這熙熙攘攘的紅塵,終究是個大染缸啊。”
    暮色漸臨時,乞丐緩緩舒展佝僂的脊背。
    他抖落發間草屑,掌心的銅錢突然化作流光沒入袖中。
    當最后一抹晚霞褪去,他襤褸的衣衫下竟隱隱透出星辰流轉的光華,而那道被少年踩翻的破碗,不知何時盛滿了散發著檀香的清水。
    檀香四溢的清水在破碗中泛起漣漪,倒映著乞丐漸漸隱去星辰光華的衣衫。
    他俯身拾起被綢緞掃落的碗盞,枯槁的指尖拂過水面時,水中突然浮現出少年府邸的景象——朱漆大門前,管家正焦急地來回踱步,燈籠上的\\\"裴\\\"字被風吹得歪歪扭扭。
    夜色漸濃,乞丐拖著跛足行至裴府外的巷口。
    墻內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緊接著是少年的嘶吼:
    \\\"父親怎會突然遭人彈劾?那些平日里稱兄道弟的同僚,為何此刻都落井下石!\\\"
    乞丐隔著斑駁的磚墻望去,只見少年跌坐在滿地狼藉中,湘妃竹扇已折成兩半,羊脂玉佩也不知去向。
    \\\"小公子可還記得白天的話?\\\"
    沙啞的嗓音驚得少年猛然抬頭。
    乞丐不知何時已翻過院墻,佝僂的身影在月光下宛如鬼魅。
    他伸手接住從袖中滑落的銅錢,指尖輕彈,那枚銅錢竟懸浮在空中,映出一幅幅畫面:
    朝中權臣勾結江湖邪派,在朝堂上構陷忠良;少年父親書房內,密信被人替換成通敵文書
    \\\"這這不可能!\\\"少年踉蹌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花架。
    乞丐冷笑,腕間草繩光芒大盛,照亮了他布滿傷痕的脖頸:
    \\\"三十年前,我也曾是名動天下的修道天才,卻因輕信同門,被剜去金丹、挑斷經脈。當我淪為乞丐后,才明白——這世間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心。\\\"
    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十余名黑衣蒙面人翻墻而入,為首者甩出鐵鏈纏住少年:
    \\\"裴家余孽,受死吧!\\\"
    乞丐枯瘦的手掌凌空一抓,黑衣人的兵器竟紛紛脫手,懸浮在半空旋轉成刃。
    草繩化作流光纏住鐵鏈,乞丐周身道韻暴漲,混沌氣息化作無形屏障,將黑衣人震飛數丈。
    \\\"你你究竟是誰?\\\"少年望著周身散發著神秘氣息的乞丐,震驚得說不出話。
    乞丐抹去嘴角的血跡,重新蜷縮回破衣爛衫的模樣:\\\"不過是個討飯的。\\\"
    他將銅錢塞進少年掌心,銅錢上浮現出一串符文,
    \\\"拿著這個去城西破廟,那里有你父親留下的密信。記住——\\\"他渾濁的雙眼再次亮起寒芒,\\\"莫要被仇恨蒙蔽了本心。\\\"
    黎明破曉時分,裴府外的乞丐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