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營倚在九竅蘊機塔九層石案旁,指尖摩挲著星圖令牌。
    隨著一道道指令落定,他忽而抬手按住心腹欲報的下一條密訊——謠如毒酒,淺斟可亂心,灌得太急反會腐蝕了舌根。
    善營深諳過猶不及之道:若讓市井巷尾全是百曉閣的風聲,反倒像在雪地里撒朱砂,太扎眼。
    造謠挑撥如飲鴆止渴,須適可而止——頻次過密則破綻百出,反令戲碼失了分量。
    更要緊的是,百曉閣的影子必須隱在霧里,絕不能叫人順著流的藤摸到根。
    “停一停。”
    善營敲了敲案上積滿的密報,
    “百曉閣的一切,按正規運營,沒有我命令,誰都不能散布虛假消息。”
    善營知道,百曉閣的根是消息可靠,偶爾泄漏出去假消息,還可以。但如果大規模散布假消息,可能會危及百曉閣,這樣就得不償失了。
    “是該用第二把刀了”善營喃喃自語。
    善營口中的第二把刀,乃“索命閣”。
    他指尖拂過九竅蘊機塔的操控符陣,確認百曉閣的情報網絡無需他坐鎮亦可如常運轉,遂起身拂袖。
    臨行前目光掃過墻上密密麻麻的分部代碼,嘴角勾起涼薄弧度——待下個月再回來,自要看看這人族疆域的渾水,是否已如他所愿泛起血色漣漪。
    屆時再依局布子,讓這些修仙勢力,越亂越好。
    “索命閣”與“百曉閣”截然不同。
    “索命閣”無門面可尋,亦無固若金湯的總部壁壘,恰似一縷陰魂游蕩在塵世陰影里——存于執念者心間,顯于血仇者眼底。
    就像有人在雨夜獨行時,于青石板縫間拾得“殺字木牌”,上繪猙獰殺字與暗藏的萬里傳訊符;
    或者在酒肆醉眼蒙眬間,聽見鄰座食客握著“殺字木牌”,壓低嗓音念叨“三更槐樹下,斷發換人頭”;
    又或在深宅回廊轉角,瞥見墻根處新刻的蛛網狀刻痕,里面藏著“殺字木牌”——皆是索命閣悄然現世的征兆。
    “索命閣”從不用世俗規矩束縛顧客:
    南疆巫蠱師可在苗疆蠱潭邊擺下三壇人血酒,看潭水翻涌間浮起目標性名;
    世家子弟能于祖祠香灰里埋入仇家生辰八字,待香燃三炷后見血光;
    就連邊陲小鎮的屠戶,也能在殺豬刀上刻下仇人籍貫,擲入淬火池時濺起的火星,自會引動閣中殺手。
    代價從無定數,卻必與其心中執念等重——有人割去十年陽壽換仇家暴斃,有人獻上親生骨血求仇人魂飛魄散,更有甚者愿以自身入閣為餌,換得目標永墮阿鼻地獄。
    閣中殺手皆無真名,以“催命”“勾魂”“奪魄”等陰詭代號行走世間。
    他們來無影去無蹤,可于千里外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亦能蟄伏十年待一擊必殺。
    曾有人見殺手以琴弦為刃,在元宵燈會的漫天煙火中割下某勢力長老頭顱;
    亦有傳聞稱某山匪大寨忽遭血洗,全寨百人皆被剜去雙目,眉心插著半片寫有“索命”二字的槐葉。
    這索命閣如同附在塵世咽喉上的毒瘤,越黑暗處越蓬勃生長。
    有人咒罵它是人間地獄的活閻王,亦有人奉其為復仇雪恨的活菩薩。
    但無論愛恨,但凡動了殺心者,總能在某個輾轉難眠的深夜,摸到枕邊那張“殺字木牌”。
    而當激活木牌背后,暗格內的傳訊符,某個角落里的陰影便會睜開眼睛,舔舐著刀鋒上的寒光,和你商討代價,談妥后,短則四五天,長則年余,必能滿足你的心愿。
    雖無人得見“索命閣”真容,但其名如厲鬼磨牙,令江湖宵小聞風喪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