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喬摸不著頭腦,卻還是據實以答。
“是我。”
寧肅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輕笑了下。
這一笑如春花爛漫,百草豐盛,生生看傻了眾人。
粉團子從天而降的畫面從腦中一閃而逝。
他甚至還記得小姑娘砸在手臂上的重量,害得他有好幾日未能好好拉弓寫字。
自己素來不是多管閑事的人,那日施援手,實屬因為之前欠了她人情。
彼時平遠侯府除了老侯爺,對他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皆恨之入骨,認為他名不正不順做了嫡子,莫名在家產上分了杯羹。
寧老太君家事繁忙無暇顧及,那些下人婆子看人下菜碟。
經常給他殘羹冷炙不說,還動輒打罵,吃準了他不屑開口告狀。
那粉團子兒時是平遠侯府常客,有次撞見奶娘因為他太餓偷吃供桌點心,用藤枝抽他的場景。
登時跑過來擋在前面,把奶娘兇了一頓。
奶娘不敢得罪小嬌客,悻悻走了。
“我有松子糖和糯米團子,比那些硬邦邦的點心好吃多啦。”
粉團子收起剛剛對著奶娘的兇相,轉頭就把荷包里的小零嘴分給他。
一邊說,一邊明目張膽地打量他的臉。
他被那直勾勾的目光看的實在沒轍。
“你瞧什么?”
對方沒有半點被抓包的心虛,反而笑得見牙不見眼。
“哥哥,你真好看。”
從來沒有人這么直白地夸過他,寧肅有一瞬間的赧然。
為了掩飾,他低頭咬了口她給的點心,那糯米團子軟軟胖胖,像極了她白嫩嫩的小肥臉。
“吃了我的點心,就是我朋友了。”
自此之后,他莫名便多了個朋友。
那丫頭小小年紀卻相當記仇,后面每次來,都會故意找茬兒把奶娘罵一頓。
府上以為奶娘開罪了小客人,于是干脆把人開發到粗使婆子房。
下人們有了奶娘的前車之鑒,倒是不敢再對他輕慢,他也因此過了段松快日子。
他記下了小丫頭這份人情。
不知道是不是瞧上了他這張臉,粉團子很喜歡黏著他。
每每來平遠侯府做客,就悄悄帶些吃的喝的接濟他,還總說自己吃不完,請他幫忙。
正月來拜年的時候,她甚至給他包了一把金銀馃子做壓祟錢。
“這是娘給我的,你拿著買零嘴吃,餓瘦就不漂亮了。”
果然是看中了他這張臉。
于是哭笑不得地接了,小丫頭很高興。
“等我明年領了壓祟錢,再來分給你。”
這錢他從未動過分毫,因為那是彼時晦暗時刻唯一一抹亮色。
說起來那次爬樹掉下來,起因也是為了給他摘果子。
“這果子瞧著新鮮,我摘給你嘗嘗。”
粉團子不由分說便上去了。
結果上去時有多順暢,掉下來就有多痛快。
他把嚇昏過去的小姑娘險險接住,見她乳母遠遠來了,不想節外生枝,便把人放在涼亭里,避嫌走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見她。
隨后他被安排進了宮,一步一步位極人臣,也慢慢淡忘了還有這么個約定。
沒想到時隔多年,竟然在這種場景下再度見到這丫頭。
寧肅眼神淡淡掃過沈南喬。
記憶中的胖團子跟面前這張粉妝玉琢的臉其實很難重疊在一起。
但他知道,自己沒有認錯。
視線下滑,大紅喜服覆蓋的地方,肩膀處應該有顆梅花痣,是她當初掉下來時不小心露出來的。
他別開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緒波動。
沈南喬心里七上八下。
就聽他忽然開口。
“想好了,真要嫁本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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